中午简单吃过面包后,她仍旧忙得昏天暗地。
虽然台风来袭,台北市政府宣布下午停班停课,但是义大利可没有台风。
内线电话响起,蔡杉乐先停下手边的动作接听——
“蔡小姐。”
“是。”
“你先下班。”戚昊威下令。
“开完会、处理完合约我再走。”
“这些事我会处理,你先下班。”他坚持。
“这是我的工作。”
电话那头迟迟没有再传来声音,许久后,她才听到——
“两点进视讯会议室。”戚昊威的语气夹杂着无奈。
“是,老板。”挂了电话后,蔡杉乐继续忙碌。
三点,视讯会议结束,三点半合约签定,完成所有工作。
蔡杉乐收拾好桌面,按下内线电话。“老板,我先下班了。”
“辛苦了。”
走出办公大楼,她才知道风雨有多强,她快步冲向捷运,赫然惊觉许多人往外移动,她询问站务人员后,才知道捷运三点后停驶。
她楞了一下,开始思索其他回家的方式,走路?那至少得冒着风雨走一个多小时,行不通;坐计程车?又太贵了……
“赶快去搭公车吧,捷运停驶,公车还没,不过晚一点搞不好也停了。”站务人员说道。
蔡杉乐快步冲向公车站,赫然惊见骑楼聚集大批人潮,就算有公车来,她能挤得上去吗?
街尾,一辆公车驶来,原本应该亮着数字的地方出现奇怪符号,一群人看见公车来了,快马加鞭冲向公车。
蔡杉乐也跟着冲上前,一看,终于明白公车为什么拒绝载客,公车上早挤满了人。
就在这时,斜前方巷子口疑似有辆计程车停下来,她平常舍不得坐计程车,但在这非常时期,就算加价也非坐不可。
她幸运的坐上计程车,年约六十多岁的司机马上表明除了车资外,要另外加三百元,要坐不坐随便她。
蔡杉乐咬牙,点头答应,一路上,从广播得知,计程车一车难求,打电话叫车,永远都在电话中。
司机也听到了,瞄她一眼,丢给她一个“我只多收你三百元很便宜啦”的眼神,毕竟有很多人想坐还没得坐。
在司机忙着说话、分心之际,眼前一名妇人匆匆跑过马路,号志灯正由红转黄,慢慢转为绿灯。
红灯停,绿灯行,规定清清楚楚,世上所有危险,大多发生在暧昧的黄灯。该停,该走?黄灯背后代表的意思是——自己看着办。
司机见快变绿灯,完全没踩刹车的意思。
风大雨大,雨刷使劲猛刮,车窗依旧一片白茫。
眼见车子快撞上妇人,蔡杉乐忍不住放声大喊,“小心!”
叭——刺耳喇叭声钻入耳膜。
碰!
鲜红血液染红柏油路,大雨冲刷,跳跃起带血的大颗水珠,落地,破碎,救护车冒雨赶到时,地面血迹已淡。
狂雨,仍疯狂的下个不停……
蔡杉乐一大早进公司,避开尖峰时间,简单吃过早餐,传讯给徐可枫。
到公司时,我们能不能到楼梯间谈一下?
徐可枫很快回传——
搞什么?发生什么事?这么神秘!我在计程车上,马上到,别吓我啊!
杉乐:请司机开慢点。
可枫:为啥?我刚刚才叫他开快一点,朝令夕改不好吧?
杉乐:比出事好。
可枫:这种对话太惊悚,不适合一大清早谈。我到了!
蔡杉乐先在楼梯间等,徐可枫匆匆推门进来后,没注意门未完全阖上,着急寻找蔡杉乐的身影。
“哇咧!怎么搞的你?”
“没事。”蔡杉乐下意识低下头,试图隐藏左脸颊上的伤。
早上出门前她也看过自己脸上的瘀青,模样实在吓人,难怪可枫反应这么大。
“没事才有鬼!”徐可枫怪叫。“到底出什么事了?快说。”好友的脸颊一大团瘀青,像被人狠揍一拳,哪个王八蛋下的重手?有没有病啊他!
“昨天不是台风吗?”蔡杉乐一手遮着左脸颊,把话题导回正轨。
“我差点死在半路!”徐可枫嚷嚷两声。“不过,我没死,新买的伞死于开花,那把伞花了我五百大洋呐。”想到就心疼,她才带它亮相一次!就一次!
“我昨天坐计程车,出车祸。”蔡杉乐努力把偏离的话题拉回来,话说一半,就接收到徐可枫飘来的怀疑目光。“干么这样看着我?”
“要不是知道你还没结婚,肯定以为你被家暴。”
“真的是车祸!”蔡杉乐又道:“有件事想问你。”
“你说啊!”徐可枫半信半疑。
蔡杉乐深吸口气,硬着头皮开口,“方不方便借我二十万?”
“怎么突然要这么多钱?”徐可枫皱眉。
“昨天车祸,司机撞伤一位单亲妈妈,需要紧急开刀,手术费大约二十万。”
“那是司机该负的责任,关你什么事?”没事趟什么浑水?二十万块得存多久才有!
“司机手头很紧,摆明拿不出钱,而我刚缴完一笔年缴保险费,暂时实在无力支付,可我要是不帮忙,那位单亲妈妈……”单亲妈妈抚养孩子已经很不容易,现在出事,恐怕母子都很难熬下去。
“杉乐,你手头也不宽裕,干么硬要帮忙?”徐可枫的眉头皱得死紧。
“要我眼睁睁看着……我做不到……”想到对方刚上国中的孩子会有多心急,对于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痛苦,这种感觉她最清楚,她真的无法坐视不管。
徐可枫双手一摊,老实招了。“你也知道,我是标准月光族,手边根本没钱。”
“没关系,我再想办法。”蔡杉乐苦笑,转身往安全门移动。
“等等!”徐可枫喊住她。“我可以帮你问问我舅妈,她多得是钱,可是很小气,肯定跟你收利息。”
“我付利息,多少都可以!”蔡杉乐转忧为喜。
“什么多少都可以?我尽量帮你争取和银行一样。”
“可枫,谢谢你。”
“该谢我的不是你,是那个躺在医院的人。”徐可枫叹口气,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在帮朋友,还是害好友陷入负债。“我说你啊,能不能收敛一下同情心?二十万不是小数目,借了之后怎么还?光房租就吃掉你多少薪水?”
“总会有办法的。”蔡杉乐想过了,她可以上网找兼差,还可以找翻译来做,总有办法赚到钱,唯独救命不能等。
“中午吃饭给你答复。”见她坚持,徐可枫没辙。
安全门旁,戚昊威阴沉着脸,双手紧握成拳。
他以为蔡杉乐过得很幸福,才逼自己不准介入她的生活,把全副精神投注在工作上,一手处理路克的案子,一手顺便把公司前老板一并料理,当初他设圈套,差点害公司亏损九十亿,他就让对方的总资产短少九十亿。
可是他没想到她过得并不好。
他苦苦压抑情感,到底是对,还是错?
戚昊威沉着脸,举步走离。
钱的事,只要她开口,要多少他都能给,何苦找别人借?平白给人赚利息钱,还得看人脸色。
那个男人不心疼,不代表没人替她不舍。
这件事,他不打算装聋作哑。
蔡杉乐报告完自己负责的业务,抬头,惊见戚昊威正盯着自己。
她低下头,看着手中厚厚一迭资料,企图掩饰脸上怵目惊心的瘀伤,明知徒劳,依然像只鸵鸟般把头埋进沙里,以为这样做就会很安全。
“脸怎么了?”戚昊威挑明问。
“车祸,来不及反应,撞上前座。”他是个精明人,在他面前说谎,只有两个下场,被他拆穿,或者被他拿去当作武器,最后被制伏的人,还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