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袭绿站在帐外,兀自沉浸自己的思绪里,直到不远处响起了一阵的嘈杂声,她这才回过神来,一挑眼,便见一个小兵连滚带爬地急匆匆朝着这个方向奔来,目的显然就是安在她的帐篷不远处的议事帐。
“半屏,去瞧瞧那位小军爷有什么事。”汪袭绿见状,紊乱的心绪一敛,朝着身后也是满脸忧心的半屏吩咐道。
如今粮草短缺,营内弥漫着紧张的气氛,还有那云泸国的军队,在城墙之外虎视眈眈的,她又怎能在此时想着儿女情长之事呢?总得将这最棘手的事办完了,保住了褚靖南和褚家人的命,让宝儿和姨母他们无忧,才能再想她与褚靖南的问题吧。
半屏应声而去,汪袭绿又转身看向紫云问道:“昨儿个你有找到机会出了军营吗?”
“那个赵副将使人看得紧,出不去,倒是三爷因为不放心咱们,昨儿个半夜摸进了军营找着了奴婢,这才有机会将小姐的意思传达给三爷。”
想起昨儿个自家主子被将军给硬扯进军帐中,她和半屏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却也不敢闯入,只能牢牢守在帐外,还好没出什么大事,等到她看到主子完好,这军营早已被赵修缘布置得紧密,像她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女流,又怎可能溜得出去。
若不是后来三爷终究不放心的溜进营里打探她们主仆的状况,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三表哥怎么说?”
“三爷初时脸色铁青,明显不愿,沉着脸不说话,吓得奴婢和半屏姊姊大气都不敢吭一声,可后来三爷也不知道想通了什么,倒是留下一句话,让奴婢转告小姐,说是他知道了,请小姐放心,必如期而至。”
“是吗?”虽然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答案,汪袭绿的心里还是泛起了阵阵的暖意,这辈子她究竟承了江家多少情,她都已经快要记不清了,这次若非不得已,她还真不想再继续麻烦他们。
不能让褚靖南被抄家,就算宝儿一辈子都不能认祖归宗,可那终究是宝儿的亲人,更何况……
想着想着,她的耳旁仿佛又响起了褚靖南那低喃的话语,原本平静的心湖又乱了起来。
这时,汪袭绿见半屏三步并作两步的冲了过来,嘴里还嚷嚷着“不好了”,她的心倏地咯登一声,心也漏跳了一拍,但表面上仍故作镇定的道:“什么事这样喳呼着,这里可是军营,不是咱们家里,这样大呼小叫的若是犯了军规,到时我可救不了你。”
半屏白着脸,粗喘着气,直奔到了主子身前才停下脚步,急急忙忙的说道:“倒不是奴婢沉不住气,而是将军出大事了!”
“他出了什么事了?”汪袭绿的心蓦地一紧,连忙问道。
“便是昨天下午将军送你回来后,在议事帐里待了不过两个时辰,便趁着夜色点了两千兵马,悄悄出营去了,说是要急袭对方的粮草重地,可不知怎地,他们的行动仿佛被人掌握住了,才靠近对方大营,就被大批的兵马给团团围了起来。”急急地说了一长串的话,直到快没气了,半屏才停下来喘口气。
汪袭绿沉着脸,什么话都没说,耐着性子等着半屏说下去。
她知道半屏会那么慌张,绝对不只因为这样,难道……褚靖南出事了?
这样的想法一旦袭上心头,她的心便像被人掐着一般,让她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了。
“然后呢?”
“兵马死伤极重,将军他……他胸口中了一箭,如今下落不明。”
汪袭绿不自觉屏住了呼吸,脑袋顿时一片空白,原来……原来她还是在乎的,只是一直假装着不在乎,她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倒是紫云喃声说道,“原来将军要去做么危险的事,难怪昨天……”
“昨天他做了什么?”汪袭绿慌乱的伸出手紧紧握住了紫云的手腕,急急追问道。
“将军昨儿个深夜让人将奴婢唤了去,把这个给了奴婢。”见主子这般心焦,紫云哪里还敢耽搁,连忙袖里掏出一个绣工精细,但有些陈旧的荷包。
倒是半屏眼尖,一眼就瞧出了这是她家小姐刚嫁进褚家时,亲自绣给褚靖南的荷包,上头的每一针、每一线都承载了姑娘对将军的爱意。
可那时将军收着荷包时,却是浑不在意的随手递给了义兴,让他收了起来,那时小姐还因为将军的不在意黯然落寞了好些天。
“这不是几年前小姐绣给将军的荷包吗?里头装了什么?”
瞧着那荷包,汪袭绿的眸心顿时涌出了一抹热气,原来……他还留着,甚至还用着。
她在褚家时,他用的东西不是都出于好姨娘的手吗?
“将军说……将军说这荷包里头有一枚印章,可以在大通银号兑银子,将军要奴婢在他出事时,将这东西交给小姐,还说……”说到这里,紫云竟哽咽得说不下去了,昨儿个她拿到这个东西时,她还当将军只是要将这东西交给小姐保管,她怎么也没想到,将军竟是未雨绸缪的想要替小姐铺一条衣食无缺的路!
汪袭绿心急的追问:“他说什么?”
“将军说,若是他出了事,就让奴婢将这东西交给你,让你好好的活下去,将军知道你喜欢经商,他这些家当就让你做本钱,若是你找到了真心疼宠你的男人,便是想成嫁妆也是可以的,终归是他的心意。”
凭什么?这个男人凭什么做出这样的事来?先是剖心告白,弄乱了她的心,然后又留下一堆真金白银给她,让她好好过日子。
他当真……太可恶了!
若是能再见他,她绝对让他知道自己有多生气、多心疼……
汪袭绿晃了晃脑袋,都还没有从那团紊乱中理出思绪,便又瞧见了赵修缘领了几个精兵笔直地朝她走来。
粮草被劫,偷袭遇伏,云泸国的将军难道是能掐会算,否则哪里有这么巧合的事?
汪袭绿望着如今气定神闲走来的赵修缘,再想到生死不明的褚靖南,那满腹的怒火就蹭地往上冲来,水亮的双眸中燃着熊熊的怒火,她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可惜的是,她虽然心里肯定褚靖南屡屡遇险一事与他脱不了干系,但手头上没有证据,也只能强忍心中的愤恨。
要她好好活下去,是吗?
她会的!她若是不能将那些加害他的人搅得天翻地覆的,又怎能算好好活下去呢?
挺直了腰杆,汪袭绿瞪视着掩不住喜色的赵修缘,心中愤恨愈深,她脸上的笑容便益发明亮,她款款几步迎了上去,淡淡的问道:“赵副将来此有事?”
“自是有事,大将军昨夜擅带兵马出城,结果失了踪,本副将怀疑他是逃了,这是来请夫人到牢里做做客。”赵修缘皮笑肉不笑的说道,那阴阴的语气,显然是迫不及待想把昨天的旧帐在今日一起清一清了。
“是失踪了吗?”汪袭绿扬唇一笑,丁点不把赵修缘的恐吓看在眼底,暗地里朝半屏打了个手势,示意她去找老将军,接着又道:“可我怎么听说是将军遇伏受伤,下落不明?如此忠君爱国的将军,赵副将不派人出去搜救,反倒有心思来请我做客?”
“我瞧着你也是聪明人,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怎地大家不是死、就是伤,就只有将军一人失了踪,难不成这其中还没有猫腻吗?”
她心中腹诽不已,可是脸上的笑容却更加灿烂。“再请问赵副将,你没有真凭实据,凭什么拿我入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