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进四季坊,便有眼尖的伙计立刻上前,领着他们进了后院。四季坊乃是京城第一大赌坊,不管什么时候进门,里头总是人满为患,不管是几个散厅里的平头百姓玩乐,或者是楼上几个包厢开赌,几乎是日夜无虚席。
一列假山溪水造景,隔开前后院,后院又各自分了不少小院落,而藤商一行人近来就是被李叔昂给拐进这儿招待,玩得乐不思蜀。
只见通往后院的小径上戒备森严,护院层层站哨。
“王爷。”通往小院的亭子里,李叔昂徐徐起身施礼。
“人都在里头?”秦文略指着前头的院落。
“是的,我特地在这儿盯着,他就算插翅也飞不出四季坊。”李叔昂搓着手,笑得一脸谄媚。
秦文略笑了笑,将他的脸一把推开,迈步踏进院落里。护院一打开门,里头随即有了动静,就见藤商一行共十一人全都被捆绑在厅里,一见到他,个个脸色大变,而为首的邢爷随即跪着上前求饶。
“七王爷救命啊,四季坊是家黑店,四季坊的掌柜绑了咱们,不让咱们走!”
“你在哪见过本王,怎会知道本王是七王爷?”秦文略挑了张椅子坐下,噙着无害的笑意问。“鲁阳城的商旅,不该识得本王。”
邢爷脸色微变,随即又笑得奉承。“那日小的到牙行时,凑巧瞧见了王爷与四王爷,这才知道的。”
“这可奇了,本王确实是唤了四哥,你要是知晓本王身分,藉此猜测出四王爷身分,倒也不足为奇,但京城的王爷就有五个,你又是如何得知本王就是七王爷?”见他楞了下,秦文略便接了口,“除非,你原本就待在京城。”
邢爷眼眸微动,正思索着如何解释,便又听他道:“得了,少费点心思吧,本王早就知道你是二王爷派来的人,压根不是鲁阳城的藤商,更不姓邢,你是二王爷通州庄子的一名管事,家中有一妻三妾,去年又养了外室,家中嫡子两名,庶女共八名,当然,你也可以不承认,他日那两名嫡子若是无故亡故,这也只能算是天意。”
邢爷整束脸色,噙笑道:“王爷,小的是真的不明白王爷在说什么。”
“啊,原来是本王弄错了,这倒也无妨,横竖本王多的是手段。”
他朝应多闻勾了勾手,借了一把短匕,拿在手上把玩着,突地一把插进邢爷身旁的小厮身上,插得不深不浅,就刚好在后颈上,当场小厮哀嚎出声,众人莫不惊诧地噤若寒蝉。
“应多闻,去跟李叔昂借,多拿几把短匕,本王要让他们见识见识,在西北时本王是怎么逼供的。”
就在应多闻应声时,邢爷忙道:“王爷!素闻七王爷贤仁惠民,王爷怎能用如此手段对付一般平头百姓,咱们又不是外族!”
秦文略轻呀笑了声。“你误会了,本王不分外族什么的,只要是有心戕害王朝百姓之人,人人皆可诛之,当初本王刑求的,是朝中派去的押粮官和监军,你可知道本王是如何将他们凌迟至死的?很简单,从后颈到肩头,甚至到背部,依序插上短刃,本王一天往下扯落一把,瞬间皮开肉绽,血水喷溅,那位最硬气的押粮官也撑不过三天,你想,你们可以撑上几天,本王倒是挺期待的。”
邢爷闻言,瞬间白了脸,后头的伙计已经沉不住气地喊道:“王爷,咱们都是拿钱办事的庄户,咱们什么都不知情,王爷饶命啊!”
“庄户啊?”秦文略笑眯了眼,直睇着邢爷。“你呢,邢爷?”
邢爷直睇着他恶鬼般的笑脸,一股寒意窜上了背脊,教他猛打寒颤。
到底是谁说七王爷是最温润无害的君子?
掌灯时分,秦文略回到王府时,适巧瞧见几个大箱笼正搬出大门口,往外头的马车上堆着。
“王爷,这是孟侧妃的嫁妆,方才终于清点完毕,准备全都送回孟家。”苏嬷嬷正在指挥着粗使婆子和小厮将后头的箱笼都搬上,一见秦文略回府,便迎向前解释着。
“得清算清楚,只要是她孟家的,全都送回去。”
“老婆子晓得,只是这孟侧妃进王府后,除了嫁妆也采买了不少东西,费了点功夫才终于点清楚了。”苏嬷嬷看着最后的箱笼上了马车,不由道:“他日若连巩夫人都休离了,要带走的箱笼,恐怕没几十辆马车是搬不完的。”
她心底清楚,王爷这回是要清算府中的女眷,既然送走孟寄兰,那么巩云栽势必也待不久了。
“她?”他以为巩云栽是低调度日的女人。
“王爷不管后院所以不知道,王爷前往西北时,巩太太常常送来东西,总是几箱笼几箱笼的,也不知道装了什么,教搬运的小厮一个个搬得气喘吁吁。”
秦文略垂下长睫,一般姑娘家的箱笼装的不外乎是布料或是瓷器,再怎么重也不可能教小厮搬得气喘吁吁,除非里头装的是金银铜类的东西……蓦地,一道灵光闪过,浮现秦文韬对他说过——有空多待在府里。
巩云栽的胞姊是二哥侧妃,去年才刚产子,那是二哥目前唯一的儿子,巩侧妃极其得宠,要是他日二哥登基为帝,巩侧妃就算主持不了中宫,但至少可以得个贵妃,在这种情况下,巩云栽的处境极为微妙,若是她无心向他,必能成为二哥最大的助力,好比二外头马车乍停,门房探出头一看,便道:“王爷,是都察院的马车。”
秦文略回头望去,就见宋绰一脸为难地踏进七王爷府。
秦文略笑了笑,启声道:“宋大人来得刚好。”
“欸?”宋绰微诧地望着他。“莫非王爷有事找我?”
“可不是,瞧见外头的大箱笼了没?”他朝外头一指。“昨儿个本王休了侧妃,这是侧妃的嫁妆,光是清点就费上一整天的功夫,府里的嬷嬷发现这箱笼都搁到发霉了,于是趁着今日艳阳高照,便差人把府里的箱笼全都打开,可偏偏本王的另一名侧妃却怎么也不允人去碰她院落里的箱笼。”
一旁的苏嬷嬷闻言眉眼不动,心里已经有了思量,暗暗地退到一旁,叫了几名婆子带着小厮先前往拨云阁,再偷偷调了几名侍卫朝屏香苑而去。
宋绰眼眸一转,低声问:“王爷的意思是侧妃的箱笼暗藏玄机?”宋绰不得不赞叹,王爷这话说得真是漂亮,打一开始就先把自己和那位侧妃给切割开了。
“岂只是暗藏玄机,这一只箱笼可以让小厮搬得满头大汗,宋大人觉得里头究竟是装了什么?”
“这要是不打开,怎会晓得。”
“本王也这么想,正准备到拨云阁一探究竟,不如宋大人作陪吧。”
“王爷,请。”
拨云阁里,巩云栽就坐在锦榻上刺绣,突闻脚步声,外头的嬷嬷立刻掀帘进门,低声道:“小姐,宋大人已经到了。”
巩云栽闻言,轻点着头,而后又听嬷嬷道:“王爷也适巧回来了。”
“雀儿那边可有消息?”巩云栽急忙问。
“已经派人去探了。”
“动作要快!”巩云栽急声道。
“是。”嬷嬷赶紧到门外又调派几个丫鬟前去。
巩云栽再无心思刺绣,一心系在待会即将发生的事。就在一个时辰前,镇国公府差了人通知,要她立刻将那十几只箱笼搬进主屋后院,她毫不犹豫地照办,就怕一时担搁坏了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