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上一下静谧无声,没人敢大声的喘气。
“来人!”皇帝高喊一声。
金銮殿外候着的太监连忙过来应声。
“去把朱佾开给朕找来。”
“遵旨。”
太监不敢有半分耽搁,立即出了宫门,十万火急的去了国舅府。
朱佾开对外头的动静也不是全然一无所知的,反倒因为人在家中坐,对外的消息更加灵通。
它山堰、郑国渠、灵渠和都江堰四大河渠纵贯整个龙图国,这些年来皇帝虽然励精图治,但水利工程不是一蹴可几的事情,春旱夏涝秋无雨,冬季怎么过?着实为水利之事伤透了脑筋。
它山堰所在的樟溪河床较浅,因而旱季容易发生海水倒灌,造成淡水碱化,雨季容易泛滥成灾,没有投入大量人力花上数十年整治,很难看到成效。
听到皇帝要召见他,朱佾开这回没有推托,天灾不可怕,人祸才严重,要是没把这事妥善处理,往后问题恐怕层出不穷,若是旱涝之灾连着来,百姓连想吃一碗粥的机会都渺茫了。
攸关于民,不是他该考虑个人仕途、利益的时候,他跟着太监一同去了宫中。
“吾皇万岁万万岁。”朝堂上一干官员都等着他,他也得给皇帝面子,跪拜山呼。
皇帝摆摆手,“平身。”
朱佾开起身后也不开口,由着皇帝吩咐自己。
皇帝这会儿没心思和朱佾开打官腔。“朕让你过来,是有一件事摸索不过来,让你过来参详参详。”
“陛下,微臣现下是待罪之身。”
“你放屁!”皇帝直白的骂了粗话,接着又把它山堰溃堤、户部的难处说了一遍。
“让你来是给朕和天下百姓想条活路出来,你是殿阁大学士,朕有事不找你要找谁?”
接着他唤朱佾开站近了些,压低声音道:“想要回你的位置,就给朕想出个子丑寅卯来!”
殿阁大学士,职责参与机要,起草诏令,皇帝不想看的奏章有代批之权,是掌有实权的宰相之位,每日要经手的事情能少吗?没有过人的思虑和能力,是坐不好这位置的。
皇帝这般说道,是承认他的能力了。
“敢问弘文馆大学士没有任何见地吗?”朱佾开捅了皇帝一刀。
“那个老匹夫病了,告假!”皇帝冷冷的瞅着他,就让你蹦跶,要是你拿不出好主意,朕也会让你永远告假!
朱佾开知道什么叫见好就收,也不卖关子了。
“微臣有一法子倒是可行。”
皇帝急不可耐的追问:“什么法子?快说来听听。”
“宁波富庶,商贾多如牛毛,凡捐粮千石以上的人家,皆可免了三年赋税,重点是,其子孙代代皆可入州府学堂就学。”
“行吧,你怎么说就怎么做。”皇帝略一琢磨,商贾为贱,却有得是银子,这州府学堂一般商贾再有钱,家中子弟也不见得能入得了学,如此叫他们用银子换地位,的确是可解燃:眉之急的办法,他允了!
没几日,朱佾开丢掉的殿阁大学士位置又回到他手中。
皇帝让华傅来传话——
“赶紧给朕滚回来做事,你给朕拿乔,朕没罚你已经很给你面子了,至于赏赐,国库拮据,就别想了!”华傅最后把钦此二字喊得响亮。
“让华公公见笑了。”
“明里,这些日子国舅爷不在朝上,陛下劳心劳力,白头发又多了,每日上朝国舅爷不在那位置上,咱家见着心都慌。”
仍旧是笑咪咪的脸,只是不知有几分真心,但有什么关系,真心这种东西是时候够用就好,只不要一分全无就行。
朱佾开回镜躬阁,把这事说了。
伏幼如今已有八个月身孕,肚子在五个月时就像吹气球一样大了起来,让她每天睡不好,脚也都水肿了,半夜还得朱佾开替她乔肚子、捏腿,要不然这日子真的没法过了。
她这会儿腰际塞着个大迎枕,整个人圆圆润润,要她形容自己,就是一只母企鹅。
因为怀孕的因素,她时不时会心情低落,朱佾开无奈之下,心疼老婆的他把李氏都请过来和她作伴了,妤解她的低潮烦闷和莫名的忧伤。
李氏今时今日已和在舄水镇时不可同日而语,她身上的衣料、发上的钗饰都是当家大太太的派头,一走出去谁都要高看一眼。
她见女儿挺着这么大的肚子,不禁怀疑道:“莫非是双生子?”
这双生子虽说非常少见,但如果不是这样,怎么这肚子就好像随时要涨破了般,青筋隐隐浮现,瞧着好不吓人。
她酱菜园开了好几家,忙得连多想些什么都不容易,来照看女儿,她乐意,却抽不开手,百忙中来了,这一看哪还顾得了什么生意,全丢了,和伏临门说了声,专心过来照顾女儿。
朱佾开此举堪称英明,有了李氏的陪伴,伏幼心情开朗了许多,不再整日厌倦没精神。
原先李氏也是想着把娘家父母都接到京城来享福,两个老人家却说他们老了,没太多想望,能和儿子媳妇守着铺子,和乐融融过日子已经是不敢想的好日子,万万没有娘家父母去长住女儿家道理,路途遥远,京城他们大概是来不了了,要是女儿女婿还念着他们两老,能抽空回舄水镇看看,他们就心满意足了。
“姥姥最盼望的就是和舅舅一家住在一块,老人恋故土,她和姥爷当时肯搬到镇上已经是非常给娘面子了。”伏幼分析给她娘听,安慰她。
“说得也是。”李氏叹了口气,便不再说这话题了。
朱佾开拿回了殿阁大学士的官职,又开始忙了起来,除了上朝议事,皇上经常留他下来议事,通常不把人榨干,不放他回家。
因为怀孕月分大了,行动不便,伏幼的心思都在自个儿的肚皮上,加上朱佾开常常回来得迟,见她睡下,就会在外书房歇下,等她睡醒,他又早早出门去了,一来一往,夫妻居然有好几日没碰上面。
这事可大可小,趁着李氏回家去看看,她问清楚朱佾开人在府里,扶着月缳的手去了外书房。
“你这么重的身子,有事让人来说一声便是,何必走老远的路?不是有软轿?丫鬟们都干什么吃去了?”朱佾开一见她挺着大肚子过来,立刻放下手边的事务,也把与他商议事情的下属遣走了。
“没事,刘太医说让我多走动走动,对胎儿好,将来生产也容易。”她是很愿意走动的,身子越重越需要动,这道理她懂。
“稳婆和医女我都让她们候着了,有事随时可以过来,又或者让她们住到府里来比较稳妥?”他扶着伏幼小心翼翼坐下,照惯例,背后左右都替她放好软垫,见她坐得舒坦了,这才拉过椅子坐到她身边。
“我的事你倒是都安排好了,唉,你每天忙得脚不沾地,有家归不得,难道朝中大臣都跑了,皇帝陛下就剩下你一个得用的?”之前习惯了朱佾开在家,如今他人忙得早出晚归的,她还真不舒坦。
朱佾开笑着搂了她已经无法环抱的身子。“我这不是替你把岳母找来了?”
“你的意思是我只要我娘就好,老公可以不要了?”
“等这阵子过去,往后应该会好些。”他轻点她的鼻子。
“我只是不想你太累。”
它山堰一场山洪暴发,灾民死伤无数,加上出兵都是国,几乎掏空了一半国库,朱佾开就算回家只字不提,她也知道陛下要他回去是想办法充实国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