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要不明天您和世子爷进宫谢恩,趁机向皇帝告一状。”
皇上会见她吗?恐怕不会,在父王起事之际,恐怕连皇奶奶也不会对她表现出过度亲热,进宫不过是走个过场。何况她也不愿意在这时候添事,她只想平平安安度过两年,顺顺利利离开顾家大门。
“不怕、不怕,娘聪明得很,瞧!上花轿前,娘塞了什么给我?”她从怀里掏出信封,里面的银票、地契让她们看傻了眼。
“王妃也太神机妙算了吧,连顾家人的贪婪也算得出来?”芍药惊道。
想当初准备嫁妆时,夫人动也不动,只管收下礼部送来的,也不多添置点别的。她们看在眼里,觉得那些嫁妆不是实打实的一百多抬,有些倒像是滥竽充数似的,她们还明示暗示夫人好几回,想说服夫人给添上一些,幸好夫人没听她们的话,否则现在不都落入别人的口袋里啦。
“是啊,娘总是算无遗漏。”郁泱叹口气,娘那样聪明,自己却学不上五成,如果哥哥在,肯定能猜出娘和皇上交换什么条件,保得她一条命。
见小姐提及夫人,脸色黯然,芍药心喀噔一下,知道说错话了,昨天小姐上花轿,夫人也上了宫里来的轿子,虽没明说,她们也大致明白,自此一别不知何日才能再见。
牡丹体贴,连忙转开话题。“姑娘,都快过午时了,怎没有人送饭菜过来,要不要咱们到前头大厨房要点吃的来?”
郁泱回神,打起精神道:“不必,以后吃的穿的用的都靠咱们自己,你们方才说已经前后绕过几圈,这里可有厨房?”
“有,在屋子后头,厨房挺大的,锅碗瓢盆样样不缺,只是不晓得多久没用上,到处都是蜘蛛丝。”
“有就好,打扫打扫就能用。”郁泱从信封里找出两张五十两银票,分别交给牡丹和芍药道:“你们都是随我上街惯的,自个儿出门不会害怕吧!”
“当然不会,京城哪一处咱们不是熟门熟路?”
“那好,你们先到马婶那里转一转,她和京里的人牙子熟,把五十两银子交给马婶,请她帮个忙买下孙叔、孙嫂、孙平、孙安和阿良,再雇一辆车把他们送到庄子里,让他们安心待着等咱们出去。”
“小姐这话说得不对,顾家又没有孙叔一家和阿良的卖身契,怎么能卖掉他们?”牡丹笑道。
“他们的卖身契不在嫁妆匣子里?”郁泱吃惊。
芍药接话道:“小姐出嫁之前,夫人把卖身契都还给咱们啦,不只孙叔一家,我和牡丹现在也是自由身。”
她们都是自愿跟过来服侍小姐的,深怕小姐在顺王府吃亏,至于其它人是临时买来凑数的,顾家如果要卖,也只能卖掉他们。
芍药心里的小算盘答答答响着,还以为顾家好心愿意养她和牡丹,才把她们放回小姐身边,原来顾府没办法拿她们换钱,且她们的吃用都靠小姐,既然如此,不如大方一回。
郁泱倒没算计那点小事,她只是惊讶,娘连这点都算到。
“那更好,你们送点银子给顾府看门的小厮,请他们通句话,让孙叔他们离开之前,绕到后门来见我一面。”
“这事简单,我马上去办。”芍药转身就要走。
郁泱急忙拉住她,叮咛道:“人生地不熟的,拜托别人办事千万别小气。”
芍药鼓起腮帮子,知道姑娘这是取笑自己,她是一个钱都要打上二十四个结的吝啬鬼,送钱给人的事儿,还真不能拜托她。
瘪瘪嘴,她不甘愿回道:“事有轻重缓急,我明白的,这是大事,不能因小失大。”
“很好,办妥这件事,你们雇辆车子上街买些吃食、布匹、纸墨、木炭,再买些活物和种子。”她望向牡丹,牡丹虽然性子胆小易犹豫,但胜在做事细心,处处考虑详尽。
“姑娘想在院子里种菜?”芍药问。
这倒是个省钱好法子,姑娘精于农事,别说莳花弄草,就是种菜种稻、种药材也行,去年冬天还弄出一畦花生,榨出香喷喷的油呢。
“试试看,反正漫漫长日,可以打发点时间。”
“知道了。”
“趁现在天色尚早,你们早去早回,先把孙叔的事交代了才重要。你们出去后买点东西填肚子,别饿着了,早点回来,晚上咱们自己做饭菜,先饱饱地吃上一顿再讲。”
“那姑娘呢,有得吃吗?”
“怕我饿着?放心,顾家不敢,我要真饿惨,明儿个归宁是下谁的面子?”这话说得有些气虚,但她不想两个丫头挂心。
“好,我们走了。”
“注意安全。”郁决再叮咛两声,才放芍药牡丹出门。
郁泱倒是料准了,虽说生活一切自理,顾家还真没胆子在归宁之前饿她几餐,但是那个菜啊……郁泱知道不该挑剔的,只是……啧啧啧,她连合适的形容词都找不到。
不过,她还是把饭菜全给吃光,在饿完新婚夜和一顿早餐之后,再难入口的食物也会变出几分美味。
填过肚子,她开始打扫厨房。
郁泱是郡主,却不是用千金小姐的方式养大,狄氏未雨绸缪,知道自己一双儿女早晚会变成平头百姓,便从小训练她面对逆境。
从井里挑了水,洗洗擦擦,她的手脚利落,没多久时间,厨房就洗得干干净净,看不出半点脏污。
她还把厨房里的大桌子拉到院子里,把洗好的杯碗锅盆倒扣在上头晒太阳,待一切就定便往房间方向走去,预备帮牡丹、芍药理出一间屋子,好歹今晚先熬过了再讲。
没想那两个伶俐丫头早就替自己整理好屋子,只不过柜子、床上空荡荡的,什么东西都没有。柜子里有些旧衣、旧棉被,料子相当好,精致的绣工让人遥想当年霍秋水有多么受宠。
只不过经过几年,衣服有些发霉,被子更是陈旧得厉害,郁泱拆掉被套,挑一处向阳方位,从屋子里搬出几张椅子,晾起被子来。
她的动作很大,拉桌子、搬椅子,铿铿锵锵闹过一下午,两个被关在屋里的小丫头透过窗户往外看,对她感兴趣极了。
忙了一天有些累,她坐在屋前的台阶上遥看天边。长叹气,其实她心里事多,只是没有挑明说。
她不确定未来是否真的一帆风顺,不确定顾家是否会毁约,不确定爹爹会不会举事,不确定娘到底和皇上交换了什么条件,无数的问号在她心里交织成一张密网,压迫得她无法喘息。
但她也心知肚明,牵挂再多也于事无益,她改变不了时局、左右不了任何人,她能做的唯有祈祷,祈求上天不要背弃自己,祈求天神赐给她多一点幸运。
“世子妃……你在做什么?”一个怯怯的声音传来,郁泱抬头,两个长得一模一样,梳着丫头髻的双胞胎站在自己面前。
“怎么来了,你们的绣姨呢?”
“绣姨到前头拿晚膳了,他们很坏,绣姨去得晚些,我们就没得吃了。”顾玥噘起嘴,满脸的不开心。
顾祺推她一把,暗示她别乱说话,视线对上郁决,她问:“你真的是世子妃吗?我听绣姨这样喊你,你坐在这里想什么?”
册子上说,顾祺沉稳像个小大人,顾玥活泼古灵精怪,郁泱听完两个人说话,将她们自动对号入座。
她笑着回答,“第一个问题,我确实是世子妃,但我不喜欢这个称呼,如果你们愿意的话,可以喊我泱姨。第二个问题,我刚刚在这里想,鸡要养在哪里比较好?天气越来越冷了,可不能在外头圈个篱笆养起来,它们会冻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