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儿子很快就会当官,前途大有可为,只是……”
“只是什么?”邹氏急问。
“儿子不明由,当官就得科考,儿子已经放下功课那么多年,怎么可能考得上?我可以去考,但是……法师是在骗人的吧!”
顾伯庭不是最重视仕途吗?那么他这个“儿子”就来替“父亲”挣一挣。
“傻孩子,法师骗你有银子拿吗?又不是神棍。”想起释慧法师的话,当官、大有可为……邹氏眼睛绽放光芒。
这么多年来,王爷一心一意盼着誉儿长进,可誉儿为了顾檠丰的死,处处和他们对着干,没想到掉进水塘后,虽然忘记过去的事却性情大改,连科考也愿意试了。
“话是这么说,可是……”他满脸犹豫。
“别担心,誉儿去考考看,就当是阅历,考得上、考不上都没关系。”
“嗯,既然娘这么说,誉儿就去考考看。可是表妹……”
“放心,娘尽快让涴茹搬出你屋里,不让她吵到你,这段时间你好好念书,旁的事都别多想,行不?”
“是,娘,我马上回去念书,我一定要当大官让娘替我骄傲。”
“好孩子,尽力就好、尽力就好。”听儿子说出这么贴心的话,邹氏简直快要痛哭流涕了。
将可能看穿自己的邹涴茹驱逐出境,檠丰转身离开,他一面走着、一面盘算下一步。
然檠丰一离开,邹氏就急急忙忙唤进管事嬷嬷,吩咐道:“去把阿松找来。”她得问问清楚,那天晚上除了他,还有谁在儿子身边。
第六章 永恒的情爱(1)
装模作样、认真念书,檠丰勤奋向学的态度让顾伯庭和邹氏非常满意。
邹涴茹被移出去了,那里本来是顾伯庭的姨娘、通房们住的地方,现在死的死、病的病,空出来的屋子足够让她一间间轮着住。
听说被移走那天,她哭上一整晚。
然不出所料,她的楚楚可怜只在誉丰和顾氏夫妻面前表现,一离开他们的视线,刻薄的本性尽显。
她心情不好、打骂下人是常事,她顶着表小姐的身分去踩顾伯庭的老姨娘也是常事,心有怨怒无处发,她越加放肆张扬,竟还跑到秋水阁去向世子妃寻衅。但郁泱也不是个示弱的,据说她连嘴巴都没怎么开就把邹涴茹给气到发飙,回到屋里,对着下人又是一顿打骂。
这段曰子,除表演读书之外,檠丰还做了不少事,他带着信物把过去父皇给他的黑大、黑贰、黑三……到黑拾贰等人再度收拢。
他非常满意黑大把母亲的产业照顾得妥妥当当,没让顾伯庭占到半点便宜,这点令顾伯庭相当气闷吧,还以为是水到渠成,却没想到他手底下的人一个比一个有主意。
这些年,即使檠丰离世,他们依旧照着主子的吩咐做该做的事,收集资料、分析朝堂动向、经营饭馆酒楼……六年来,他们不曾懈怠。
因为他们的命是主子的,也因为知道主子留下两点骨血,他们耐心等候,等着小主子茁壮成熟。
可他们怎么都没想到主子会回来,当旧时信物重现眼前,当主子一一提及陈年往事,当那除了主子外没有别人知道的约定从誉丰嘴里吐出时……他们相信了,相信眼前男人就是他们的主子顾檠丰。
黑戚道:“亲如兄弟,你们也不知道我**上有个云纹胎记,天底下只有主子知道,所以我认了!”
黑戚是第一个认下檠丰之人。
黑陆怕痒,常被主子抓弄,当檠丰点上他的痒穴,笑问:“认不认输?”时,他知道檠丰就是主子。
黑拾最擅长的是易容,他能清楚分辨每个人细微的面目表情,他说:“每次主子恶作剧时,会不自觉翕动鼻翼,方才顾誉丰的鼻子动了。”
一点一点,他们在“誉丰”身上拼凑出主子的痕迹,之后的每一天,他们在檠丰的行事风格、说话语气、筹谋策略中更加确定,他就是主子。
主子回来令他们欢欣鼓舞,他们尽全力工作,想把过去几年给补回来似的。
因为有擅长探查消息的他们,秋水阁的事、朝堂的事、贤贵妃的事……一点一点透进檠丰耳里。
当年芸香替自己生下一对双胞胎女儿,锦绣领着她们一直住在秋水阁,府里对她们极其苛刻,月例、吃食连个二等丫头都及不上,五、六岁的女娃儿瘦得让人心疼。
自从誉丰出事,秋水阁前派了老嬷嬷轮流守着,那些老奴才狐假虎威对锦绣多有为难,这点足以让他想象这些年她们过得有多辛苦。
“……诚亲王造反的传言不断,周郁泱出嫁当天,诚亲王妃就被接进宫里,有人猜测皇帝想以为诚亲王妃为质逼迫诚亲王……”
摇头,檠丰不相信父皇会做这种徒劳之事,诚亲王若还在乎妻子女儿,就不会连儿子出殡、女儿出嫁都不肯离开封地。当年父皇早已探得消息,诚亲王的妾室梅姨娘早已为他产下子女,他早就放弃王妃了吧,尽避当年,诚亲王夫妻曾经是人人艳羡的一对……
鹣鲽情深到头来不过是空话,对许多男人而言,仕途前程才是最重要的,牺牲一个女人算得了什么?如果不是他的母亲被牺牲,如果自己不是因此而受害,他会不会也认为这种事理所当然?
“查得出来周郁泱是个怎样的女子吗?”
“诚亲王妃不曾带女儿参加各府宴会,京城里见过她的人少之又少,曾经有谣言说周郁泱貌无盐,诚亲王妃不敢带女儿参加京中权贵的宴会。皇上下旨赐婚时,还有人听信谣言当面取笑顾誉丰。
“不过有可靠消息说道,诚亲王妃曾经请不少师傅进王府教导一双子女。宫里的张嬷嬷、曾经当太子少傅的李大人,当初名满天下的江南四杰——清、风、明、月……就连释慧法师也曾进王府指导过那对兄妹棋艺。”
说到释慧法师,檠丰轻哂,自己就是借着他的名头赶走邹涴茹的。
那日释慧法师确实辟了静室与他深谈,只不过说的不是檠丰编派出来的那些,法师说的是:“天道轮回,报应不爽。”
他苦劝檠丰放下,说每条生命都有其存在的意义,他不是阎王,没有权力收走任何人的性命。
放下?说得容易,那谁来还母亲与自己一个公道?他听不进去法师的话,但释慧法师柔和悲悯的目光,始终在檠丰的脑海里缠绕不去。
释慧法师棋艺高深,母亲曾经是他的忘年棋友,那年若非顾伯庭逼着母亲去求法师为丈夫仕途卜卦,她怎么会见到皇上?又怎会促成那段孽缘?
释慧法师既慈悲却也高傲,从不轻易与人交往,诚亲王妃竟能请得动他去教导孩子下棋,是因为两人曾经有交情,还是周珽襄、周郁泱兄妹有过人才能?
不过他相信周郁泱有几分能耐,她敢勇闯大厅打断新妇奉茶,敢当着顾家长辈的面激得誉丰签下和离书,这样的女人绝对不会普通。
越想,檠丰对郁泱的兴致越高,他下了几道命令让黑大照办,也让他们继续调查有关郁泱的一切,以及……多年不见的诚亲王妃。
将黑伍送来的信细细折起,檠丰沉吟半晌后起身。
信里说,周郁泱有一手好医术,阿松说,当初他把誉丰从池塘里救起来时,她就在身旁,既然如此,她怎会不知道誉丰早已经死亡?知道“顾誉丰”死而复活的消息,为什么没有反应?她……并不想插手顾家这池浑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