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王府已经闹成一锅粥,谁有心情理会一个下人之死,所以郁泱作主将她从秋水阁后门送到“乱葬岗”。
不能怪她,是檠丰要她把事情闹大的。
顾伯庭不敢派人出去寻找,他果真认定此事的背后主使是皇帝,也果真想象两个没见过面的小孩会怎么对皇帝形容自己在顺王府里遭受的待遇,他活生生地把自己给吓病了,檠丰把他的性情算无遗漏。
风声传出去,皇帝知道自己的小孙子丢掉,顺王府居然连问都不问,派人暗查,查出前几年的苛待,暗气在心,对顾伯庭下手更加不留情。
再隔天,两辆马车悄悄地离开京郊庄子,没有人知道他们要去哪里。
第三日,皇帝将郁泱接进宫里,之后便对顺王府一连串打压,顾伯庭被眨为庶民,一家人净身离府。
尾声 一家人团圆
才多久以前的事啊,顺王世子风风光光地娶了诚亲王之女,后来此女被皇帝封为德华公主。
原以为顾家会一路兴盛下去,谁知转眼顺王府便落难。
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但让所有人眼珠子掉满地,公主非但对世子爷不离不弃,还在皇上跟前极力争取。
她除钗卸环、放弃公主封号,一句“明月不谙离恨苦,斜光到晓穿朱户”,道清了夫妻离别之苦,她坚持与丈夫同生共死。
试问哪个人听到这种话,能不感动落泪?
于是顾誉丰保住一条性命却必须流放北疆,上路那天,周郁泱拿着一只包袱,里面装着几颗馒头、一个水囊,身上穿着粗布青衫,亦步亦趋地跟在戴着手缭脚铐的顾誉丰身旁。
她不但没有哭反而满脸笑,像是在对全天下召告能够陪在丈夫身旁,与他共同面对未来的风风雨雨、生生死死是件多么幸福的事。
这样的爱情太感动人心,离城那日,许多百姓夹道相送,赠他们祝福言语。
顾伯庭和邹氏也来了,对着满街百姓,郁泱虽然不乐意却也得摆出态度,她说:“您们要不要与我们一起到北疆?虽然身无分文,但我保证我有一口吃的就不会饿着公婆。”
这话说得真好啊!
多少老妇动容落泪,人家可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呢,不但愿意放下身分、一辈子对丈夫忠诚,还愿意在这么艰困的情况下服侍公婆,天底下到哪里找这么好的媳妇?
但郁泱的邀请让夫妻俩犹豫了,北疆是个化外之处,听说那里的人茹毛饮血吃生肉,住的不是屋子是布篷,这种日子要怎么过?
留在京里,王爷当年的故交多少还能接济几分,再加上王爷预知祸事之前,让她在外头备下的小宅子和埋在地里的银两也能安稳过活了,不富却也不至于饿死,倘若离开……长路漫漫,谁晓得能不能走得到尽头,他们老了,身子禁不得折腾。
因此,他们拒绝了。
只是做出这个决定时,顾伯庭万万没想到竟会断送两人的性命。
而郁泱更没想到,自己为檠丰出气之举会害到这对夫妻。
她留了信给皇奶奶,让皇太后在自己离京三个月之后转交给皇上,那里面写着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消息——顾檠丰的重生。
但皇上无法不相信,郁泱写得太详细,许多除了檠丰和皇上之外没有第三人知道的父子私语,郁泱全写出来了,这只有一个可能——檠丰亲口对她说的。
于是在皇帝在位的十数年间,每年他都派人到北疆寻找儿子的下落,他欠檠丰太多,倾其所有都无法补偿。
这是后话。
檠丰、郁泱与黑大、孙叔他们集合之后,便朝北疆前进。
本来是两辆车大大小小辈十二个人,到悦来客栈停留数日后再出发,现在变成八辆车、六匹马,再加上黑大到黑陆共十八人。
早在檠丰联系上黑大的同时,他便决定结束京城里的所有布置和产业,携家带眷离开这块土地。
这是趟很辛苦的旅程,但檠丰和郁泱的准备充分,一路上行来倒也不太辛苦,累了就挑个城镇住下来,好好休息个几天再继续往前。
这让顾玥、顾祺可乐歪了,不同的地方、不同的风景,让他们贫瘠的生命变得丰富。
第一次看见大河,他们兴奋得又叫又跳,第一次爬高山、过悬崖,脸上又惊又喜、充满冒险的兴奋感。不同的风俗、迥然相异的民情,开扩了他们的视野、宽了他们的心。
不只他们,除了檠丰与他手下的黑家兵马,所有人都不曾经历过这样的生活,因此连向来沉默谨慎的锦绣也变得活泼。
一路走走停停,终于在三个半月后,他们抵达北疆。
从冬天走到春天,北疆的春天,冬雪已融,土地里钻出绿芽,随着天气逐渐暖和,青苹果似的嫩绿色渐渐转深,远远望去像是铺了一张绿色地毯,空气里满是清新的青草芬芳。
天空蓝得发亮,远处牛羊成群结队觅食,牧人拿着鞭子甩动,鞭子划过空中发出咻咻声。
顾玥噘着嘴,咻咻咻地喊个不停,自从踏入北疆的第一天,两个小孩就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兴奋,求着檠丰让他们骑马。
黑贰最痛恨小孩,但主子下令,他也只能乖乖照办。
拉着黑三,把顾玥和顾祺从马车里抱出来安置在身前,黑贰不甘愿的模样被锦绣看见了,忍不住捂嘴一笑,黑贰见状,傻傻地搔了搔头,脸上浮起一抹可疑红晕。
顾玥是个小表灵精,看一眼黑贰,扯扯他的衣袖低声道:“贰叔叔,绣姨成天坐在马车里很闷的,你让伍叔叔带我,你载绣姨骑马吹吹风好吗?”
突然间,黑贰觉得小孩没想象中那么讨厌。
他低下头,在顾玥耳边说:“你绣姨能点头吗?”
“不怕,有我呢!”
顾玥不知道怎么周旋的,总之,最后锦绣坐到黑贰身前,两张红扑扑的脸就算没有春风吹拂,也能在上面看见春天。
锦绣上黑贰的马背,芍药坐在车上和阿良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有时他把缰绳交到芍药手里,跳下车为芍药采来一把野花,逗她开心,车厢里只剩牡丹待着,孙平索性进了车厢陪她说话。
是孙婶说的,“你没瞧见黑伍那双贼眼时不时往牡丹身上瞄,你要是不想把娘的媳妇给弄丢,殷勤些,学学人家阿良。”
就这样,随着春天来临,爱情的种子悄悄在这个车队里萌芽。
马车里,郁泱歪在檠丰怀间,从敞开的车帘子看见坐在马背上的锦绣,忍不住笑道:“玥儿有当红娘的实力。”
“他那张脸一笑,就是最好的说服力。”
“祺儿沉稳聪明,玥儿可爱却霸气,他们各自传承了你一部分脾气。”
“霸气?我还以为自己温润顺和,是个谦谦君子。”他明知故道。
“那是做给别人看的,其实你的骨子里是个再霸道不过的人。”
“也许吧,我一辈子都在模仿我母亲,想成为她那样平和温顺的人,但骨子里流着父王的血液,张扬霸道、掌控欲望极强。”
“所以,脱下你的羊皮吧,知根知底的,再装也不像了。”说着,她动手掐他的脸,试图揭下羊皮。
“你对我‘已经’知根知底?确定?”他语带暧昧。
夜夜看着美人的睡颜却不能动作,这对男人是很大的考验,但他同意了,因为她是他三辈子加起来唯一想娶的女人。
“你说呢?”他光着屁|股的模样她都见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