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婶瘦了,日子过得不好吗?”她握上孙婶的手臂。
听见郁泱的话,孙婶喉间一阵哽咽,眼底泛出热泉,她吸吸鼻子,说:“哪里瘦了,明明就是结实,阿平说小姐要带我们离开京城,路途遥远,我得先好好锻炼锻炼,把身子骨给练得强健了,免得路上拖累别人。”
听见郁泱的声音,阿良、孙平、孙安全挤到门边,迎接他们家小姐。
牡丹笑着上前说道:“第一:咱们这里没有“别人”,只有“自己人”,第二:拖累这词儿用得不好,依小姐的话是互相照顾,孙婶婶不想让我们照顾,是不是也不想照顾我们?”
孙婶掐了牡丹的脸颊道:“才几天不见,一张嘴巴变得这么利索,顺王府真会调教人哪。”
芍药乐呵呵地挤上前,道:“这样才好呢,要是像以前那样,几根棍子都打不出一个闷屁,日子才难过。孙婶婶好,孙叔叔呢?”
“你就只想着孙叔叔,是不是想他的烤兔子啦。”
“可不是嘛,日想夜想,嘴馋得不得了。”
“行,今儿个晚上让你孙叔给你们烤兔子去。”
孙婶笑着把人给拉进屋里,这才发觉三人身后还跟了个男人、小丫头和婢女,心头一阵慌,眼睛睁得大大的,糟糕,刚刚的话被人给听了去,没事吧?
“小姐,这……”
郁泱知道她顾虑什么,笑着摇摇头,算是给了回答。“屋子住得下吗?”
“住得下!”
看见粉雕玉琢的小丫头,阿平上前一手抱起一个,孙婶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见了。
“我听阿良哥说这里只有五间屋子,我们一大群人过来肯定没地方睡。”芍药插话,一双眼睛溜溜地四下张望,这宅子确实不大,幸好院子够宽阔,能让两个丫头疯个够。
“放心,小姐的屋子早就备下,今儿个让阿良、阿平、阿安三个挤一晚,腾出两间空屋子,够你们睡了。只是……小姐真能住下来吗?”她试探地看了檠丰一眼,听阿良说小姐处境不好,在王府里住的是荒芜的院落。
郁泱发现孙婶的眼光,笑着把檠丰给推到前头介绍,“孙婶,这是世子爷,这两个是顾家大爷的孩子。”
顾家大爷?她知道的,人已经不在,连妻子都死去好几年,人死茶凉,这两个丫头在顾家肯定过得辛苦。
“时辰不早,别老站在这里说话,孙婶先带你们进屋子瑞安顿,再烧热水给你们洗洗澡、休息一下,阿平,你去找你爹回来让他烤些野味,芍药馋坏了……”她一面说,两条小胖腿走得极快。
牡丹、芍药和郁泱互望一眼,彷佛又回到诚亲王府、回到亲人身边,只是……母亲已经不在,郁泱下意识叹口气,要是娘还在,多好。
这间老屋宅,屋子不多但院子挺大,孙叔被叫回来之后就和孙平、阿良在院子里架起柴堆,烤兔子、烤猪肉,孙安还趁天黑前飞快往河边跑一趟,抓几条大肥鱼回来加菜。
孙婶也没闲着,煮一大锅红豆汤圆,吃得大家撑得都走不动了。
吃过饭,十几张小板凳围着火堆排成圈圈,大伙儿就这样坐着藉火堆取暖。
“今天雪融得早,天气回暖得比往年快,动物提早出洞觅食,这几天庄子上大家都抓到不少猎物。”孙叔说。
“对啊,还有人想干脆不种地,直接上山当猎户算了。”孙平笑道。
“那是他们运气好没碰到熊,要是遇上一回,恐怕又吓得不敢上山。”
“地还是得种的,只不过这里的土不适合种米粮,孙叔,你想想,种什么果树合适?”
“小姐和我想到同一处了,这里的地多为坡地,是较松的沙质土地,我觉得可以试着种梅树。”
“除非会酿酒、做腌梅,否则种梅子的收入不高。”檠丰加入话题,引得孙叔多看他两眼,这个世子爷对小姐似乎挺上心的,如此一来,他们还能和离?小姐还能离开顾府?
“对,梅树长成也需要几年时间,所以我迟迟不敢提这件事。”
“要不我回京后,寻人移植几十棵成年梅树过来试种看看,如果能成的话,孙叔在村里找几个聪明的,我让人教他们酿酒。”
闻言,郁泱笑开。“移植梅树的事可以麻烦世子爷,至于酿酒就不必。”
“为什么不必?你会酿酒?”
“不,会酿酒的是我娘,我娘把这手技艺传给孙婶了。”
见檠丰态度和善不摆架子,孙婶也同他热和起来。“可不是吗,小姐酒量浅,以前在府里我不敢酿太多,就怕那味儿把小姐给醺醉了,今年小姐不在,我正准备大显身手。”
“是啊,我娘已经订一千多斤梅子,连瓮都备下了,娘说小姐缺钱用,这酒酿好、换了银子,立即给小姐送去。”
孙安说完,孙婶狠狠地掐他的大腿一下,作死了!这话怎么能当着世子爷的面讲,当老婆的没钱使还得往外头张罗,这对男人来说多没面子啊!
何况,她看小姐和世子爷之间的事还真有些说不准,说他们不好吗?世子爷又陪着小姐到庄子来,好声好气的,对小姐殷勤得很,说他们要好……若真是要好,小姐怎会想要离开?
檠丰瞧郁泱一眼,缺银子使?顾家现在月例、衣食样样不缺,有什么好的全往秋水阁送,怎还会缺花用?所以……她这是在筹备旅费,准备前往北疆?
北疆?为什么是北疆?单纯因为那里风景秀丽?
“不必送过去,挣得的银子存在孙婶这里,你心里有数就行。”
“知道了,我会把银子守好,不让这几个小伙子胡乱花掉。”
“小姐冤枉哪,我们没乱花银子,是孙婶太枢门。”阿良举高右手发誓。
“还说没乱花,一个瓮两百文就到顶了,你竟给我花两百一十文,说!是不是卖瓮的老板家里有个漂亮闺女?”孙婶这样说,芍药连忙竖起耳朵听清楚。
“哪有的事啊!老板家的闺女明明就胖得跟猪一样,脸比满月还圆,我不过是脸皮子薄,杀不动价钱,要不下回进城,孙婶和我一起去。”
“哼哼,平日里你最喜欢吃猪肉,谁晓得你是不是喜欢圆滚滚的女人。”孙婶两手一叉腰,吓得阿良往孙平背后躲。
阿良满肚子委屈,哪有人这样的啦,又不是喜欢吃猪肉就爱胖女人,那爱吃兔肉,是不是就爱毛茸茸的女人?这个赃栽得太离谱。
听他们笑闹,郁泱道:“孙婶,你别再说了,待会儿阿良没哭,芍药先哭给你看。”
郁泱一说,大伙儿目光全集中在芍药脸上,平日里大刺刺的丫头被众人目光盯上,居然红透脸颊。
阿良这会儿可不满意了,栽赃他没关系,怎么能说到芍药头上,小泵娘脸皮薄,这是想让她去挖洞吗?
从来没反驳过小姐的话,这会儿阿良挺身维护“正义”。“小姐说这话,不厚道。”
孙平用手肘撞阿良肚子一下,说道:“心疼了呀?”
惹来众人一阵大笑,芍药气得一跺脚,埋怨道:“谁要你帮着说话。”小女儿模样尽现。
看着眼前热闹,檠丰羡慕的问:“你和家里的下人都是这样相处的吗?”
“怎样相处?”她不懂。
“像家人似的相处。”檠丰解释。
“嗯,一向如此。”
“不怕乱了规矩?”
“规矩可以限制人性往恶的方向发展,但感情可以帮助人性往善的方向走,就算把人分成三六九等,强迫别人对自己俯首,自己也不会变得更高贵一点,所以规矩?何必!何况我喜欢别人爱我敬我,更胜于他们畏我惧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