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呢?”
“所以周郁泱,你是个很好的女人,玥儿、祺儿和我能够碰到你,是我们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蓦地,她脸红了,回望他,他的眼睛像一潭幽泉,将她的灵魂深深吸入。
檠丰笑开了,因为脸红的她看起来没那么高傲冷漠,像是去了壳的栗子,没了伪装,只剩下香甜软糯。
三房的长辈、平辈都到了,圆圆满满地坐齐四大桌,连邹涴茹都上桌。
照理说她不过是个姨娘,这种家族聚会没有她的位置,但邹氏知道自己委屈了这个侄女,只是情势如此也由不得她,于是她让满府的姨娘通通上桌。
连姨娘都能参加的家宴,顾玥、顾祺却没有机会加入,可见得顾氏根本没把她们当成自家人,既是如此却还想着从她们身上获得利益,这样的顾家更令檠丰感到恶心。
郁泱因为有公主的身分,与王爷、王妃以及其它长辈同席。
杯盘交错间,她表现得落落大方、行止合宜,回答长辈时态度不卑不亢,让人见着真正的名门淑媛风范。
“大房媳妇,听说你在皇上跟前说誉丰好话,皇上就封他一个六品官位,是真是假?”
二房婶娘眉开眼笑的问道。
今日不同往昔,她老早就想和郁泱打交道了,可这位公主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她想进秋水阁拜访还被誉丰派在门口守着的人阻挡,气得她啊……娶到公主了不起吗?他不过是运气好,如果当初让她家敬丰娶进门,六品官?哼!至少得个三品大员!
“回婶娘,媳妇不过是引荐相公,是相公在皇上跟前问答时表现得不卑不亢、处处得宜,皇上喜欢相公的学问人品才有这番造化,全是相公自己本事。”
本事?这顾誉丰肚子里有多少墨水,大家是从小看到大的,谁不知道他不爱念书、只喜欢玩枪耍棍,若是皇上遇险,他救下皇帝一命而被看重还合理些,学问人品?别哄人啦!
郁泱这话听在二婶娘耳里叫做推托,但听在邹氏耳里就是会做人了,看一眼郁泱,她越来越觉得这个媳妇顺眼。
三婶娘似笑非笑,心道,不就是不把这些堂兄弟们当成一家人吗?
誉丰那块料可以当官,她的儿子可比他强上好几倍,说到底就是没娶个好媳妇罢了。
“大房媳妇,你也别谦虚,谁不晓得当今皇上是你亲伯父,要不下回进宫,你带婶娘、堂妹们去见见世面?”三婶娘厚颜道。
“婶娘想进宫也不是不可以,我同皇奶奶说一声就是,不过,婶娘要不要请个教养嬷嬷回府把宫里的规矩先学学,宫里不比家中,说错一句话是会要人命的。上回有个武官的女儿进宫,本是让贤贵妃娘娘先见见,皇上有意替她指婚,没想到不知说错什么话犯到了哪宫的娘娘,竟挨上二十大板,身子落下残疾,日后……怕是再难以婚配。”
“这么厉害?”她狐疑地望着郁泱,忖度她欺骗自己的可能。
“后宫规矩本是如此,一个行差踏错就会惹下杀身大祸,再说了,就算没有做错,要是惹得后宫贵人心头不喜,话往外传,以后妹妹们想找个好对象怕是困难重重。”
一推二推,郁泱让两个婶娘不高兴了。
从鼻孔里重重哼一声,三婶娘道:“媳妇莫不是看咱们没见过世面,故意吓唬我们吧?”
这会儿邹氏不满了,板起脸孔道:“我媳妇儿哪里是唬人,上回过年命官妇见驾,李尚书家的媳妇站得久了,心头不耐竟耍小聪明故意装昏,太医过来,银针没下,自己先吓醒过来。
“诡计被拆穿,她家长辈吓得脸色惨白,这叫什么,叫不敬、叫做欺君大罪,二十个板子拍下去,把肚子里刚怀上的孩子给打没了,以后还能不能生再说。宫里贵人哪一个眼睛不比刀子利?想在她们跟前玩花样,是嫌命太长?你们想进宫,心里打什么主意,真当以为别人看不出来。
“实话说了吧,你们的丈夫没有官身,就算贤贵妃看上眼想指婚,怕也没有哪个大户人家愿意点头,这年头成亲讲究的是门当户对,就算人家勉强同意,顶多就是无媒无聘,抬回去当个姨娘妾室。
“你们可得想清楚,那些权贵世家的子弟各个见多识广,什么女人没见过?咱们家的女孩品貌普通又不懂琴棋书画,便是大字也识不得几个,到底凭哪一点能留得丈夫的心?
“依我说呢,心小一点、别眼高手低,替女儿们寻个小户人家嫁了,看在顺王府这块招牌分上,说不准儿还有些没门路的小辟想攀一攀,至于多的呢,就别妄想了。”
邹氏冷言冷语的讽刺一通,方才几个弟妹的表情她可是一一看在眼里,瞧不起她儿子?
也不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儿子、女儿是哪路货色。
好歹誉儿现在可是堂堂的六品官,何况王爷说了,可别小看这个官,宫廷里的带刀侍卫就是皇帝的身边人,天天在皇上跟前晃,要是能讨得皇帝开心,还怕没有再升官的机会?
何况她家媳妇是皇帝的亲侄女呢,看在她无父无母分上,岂能不多看顾几分。
两个婶娘被邹氏一番夹枪带棍的话,说得没脸,怒气冲冲的却不敢闹将起来,谁让二房、三房的人都得仰仗大房的鼻息过活。
郁泱想笑,这一家人真有趣,貌合神离却非要硬凑在一起,营造家庭祥和的表相,这是在欺负谁啊?
郁泱低头,身旁的檠丰却在桌子底下握住她的手,她有些诧异,目光迎向他的。
却听得他说:“大堂兄、二堂兄如果有空的话倒是可以跟我出去走走,多认识些朋友,日后说不定能找到些门路,身为男子总是待在家里也不成。如果他们将来有出息了,对顾家也是好事,一枯俱枯、一荣俱荣嘛,一家子当然要互相帮忙。”
这话说得大方得体,顾伯庭听在耳里,心中熨贴极了,儿子终算长进懂事了。但郁泱看他一眼,心起怀疑,他这是要把二房、三房也拖下水?
这话让两位婶娘沉下去的脸顿时飞扬起来,忙道:“这话说得在理,婶娘在这里先谢谢你了,誉丰从小就是个宽厚、友爱兄弟的,要不,当年怎么会为了大少爷的死哭了三天三夜,滴水不进。”
她这话是在讽刺邹氏,檠丰是大老婆的儿子并非邹氏所出,众人嘴里不说,心里弯弯绕绕才多呢。
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会死得莫名其妙?怎会秋水阁里闹鬼传闻,甚嚣尘上?小气的邹氏又怎会允许二房、三房搬进顺王府,不就是想多些人气好驱鬼吗?人人心里都有一本谱呢。
可他们并不知道顾伯庭卖妻求荣的事,不知这话讽刺的不仅仅是邹氏,连顾伯庭也给讽刺了。
他脸一沉,筷子往桌上重重一摆,怒道:“好端端的吃个年夜饭也要唇枪舌战?你们当这里是什么地方?”
大家长一吼,二房、三房的男人立刻缩了头,拉扯自家的女人要她们闭嘴。
几个小辈见状,五堂弟顾国丰走过来,端起一杯酒水走到顾伯庭跟前,奶声奶气地说道:“祝大伯升官发财,变成大宰相。”
这是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说话的模样娇俏可爱,有再大的火气被他这样一说,顾伯庭也不好再发作,何况小男孩说的是升官发财、是大宰相,那可是他一辈子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