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下颚新冒出头的胡渣,她的心……好似有股暖暖、甜甜的感觉。
但,念头突然一转。
邵可宁摇摇头,心想这个白痴就不会先起来拉窗帘再睡吗?
害她的右脸颊像刚打完脉冲光!
规律的水流声悄悄传进原赤御耳里。
先是一阵低沉的呻吟,他皱着眉改变姿势,盖在脸上的布偶顺势滑落,也让他睁开眼看清楚自己身在何处.
他坐起身,甩了甩麻痹的手臂,接着转头看向后方空荡荡的大床。目光再次游移,最终停留在房内那扇紧闭的浴室门上。
“你还好吗?”敲了敲门,他问。
“嗯,我……很好。”
“听起来不像。”他斜靠在门边。“你该不会天真的以为自己能洗澡吧?”
“少看不起人,我已经洗好了。”
“所以现在你人在浴室内孵蛋?”
门后突然传出物品碰撞的声音,接着是邵可宁的一阵叫嚷。
“别在那边说风凉话!我每根骨头都痛得要命,你知不知道光是弯下腰就——”
“够了,开门。”原赤御打断她。
“干嘛?”
“当然是看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就像我昨晚睡在这儿一样。”
他整晚没睡好,一醒来头痛得很。她在夜里的每一次翻身,都惊动得他没敢合眼;完全没料到自己会为她担心成那样,比起莫名其妙被冠上“同志”的称号,这是他回国后最糟糕难受的夜晚了。
不过,原赤御并不打算让她看出他的感受。
“关于昨晚……如果你是指上厕所的事,依你那种死猪睡法,我恐怕只能选择尿在床上了。”呿,她又还没问,他干嘛急着邀功?
原赤御用脚踢一下门。“什么女人说话居然这么不文雅?我可是守了你一整夜,一太早当然爬不起来啊!”
“难听的话,往往都是事实。”她说。
“我现在是在探监还是怎样,只能和你隔着这扇门说话?”
“访谈结束,别再妨碍我了.”
原赤御听见莲蓬头再次被打开,于是将脸贴近门边大声问:“邵可宁,你不是说已经洗好了,现在又在忙什么?”
“身体洗好了,但头发还没。”
“开门,我帮你赶进度。”就当是他给意外成了杨过的她小小的善行。
邵可宁想笑,但她没有。
“然后让我全身被你看光?别想!”
“我是同志。”他没想过自己能从容不迫地说出这句话。“虽然谈不上损失,不过你还是用浴巾把身体包好再开门。”
邵可宁瞬间消失了声音。
就是啊,她似乎经常忘了这个重点……有时甚至还觉得他的笑容有种邪恶的魅力。听见原赤御亲口说明,为什么会带给她这种复杂的感受?
“有必要考虑那么久吗?”他没耐性地问。
她叹息,注意力转向正在发疼的右臂,她的确有太多的不适需要先应付。
打开门,原赤御的表情一僵。
水珠沿着湿透的发梢不断从邵可宁的脸颊滑落,她看起来就像只被打湿的小猫咪般在颤抖,他感觉自己的心被狠狠揪了一下。
他仍站在浴室门口外。“很冷吗?现在可是酷热的夏天。”
“是痛到全身发抖。”她左手抚着浴巾下的肋骨,缓缓在浴缸边缘坐下。
“为什么不早说?你看你这副狼狈样。”他一进浴室便拿起架上干净的毛巾,半蹲着先擦干她的脸,再吸附石膏上的水分,接着用另一条将它包覆起来。
她微微红了脸。“没想过会这么的困难。”
“别对自己的脑袋太有信心。”他说完又走出去,到化妆台前搬椅子。
邵可宁嘴一撇,圆眼瞪着原赤御的背影。
她就知道这男人就算是一脸的关心,也不可能说出什么好话。
再次进入浴室的原赤御不发一语,迅速在椅背的顶端铺上厚厚的毛巾,好让邵可宁的脖子待会儿能够舒服地靠着。
他伸手带起她坐上椅子。“先闭上眼睛。”
细致的泡沫在邵可宁柔软的发丝上散开,原赤御略施力道按摩着她的头皮,一方面也十分小心地不让泡沫进到她眼里。
他审视着她,一抹悠然柔情在她脸上漾起,嘴唇也温柔地微微上翘。他还发现在她嫩白的两颊上分布着少许细小的雀斑,这是他之前从未注意到的。
在西方人眼中,脸上的雀斑有着自然不造作的美感,也是种可爱的象征。
但对东方人而言,多数人都视它为皮肤上的瑕疵,不是彻底处理掉,就是拚了命地盖住。基本上,原赤御并不排斥任何论点,更何况由于女人对美丽的每项追求都让他荷包赚得满满。
还有就是,此时的邵可宁……看起来比任何女人都美丽。
“你做得很好。”她喃喃道。
“是因为你的头发很乖。”
她露出微笑。“奇妙的形容,但我就当它是个赞美收下了。”
原赤御倾身凑近她。“你没想过把头发留长吗?”
“没有。习惯了。”
“什么时候开始的?”
“忘了是几岁时的事,我没把口香糖吐掉就睡着,醒来后发现它牢牢粘在我的后脑勺,结果我妈一气之下把我的头发剪成男生头,从此我就再也没留过长发了。”
听着她的歪理,使他忍不住翻个白眼。
“照你的说法,当时口香糖如果粘在头顶上,你岂不是一辈子都理小平头?”
邵可宁爆出一阵大笑。“若天气再热一些,我会考虑你的提议。”
他摇摇头,根本懒得搭理她,转身取下莲蓬头后,他先在掌心试好水温才继续回到浴缸边缘坐下。
“别乱动,我要冲水了。”
在原赤御一连串细心的动作之下,邵可宁突然觉得他似乎不再那么讨人厌了……当他的拇指轻轻扫去她眼角的水时,她威觉自己的心跳好像有一点点失速。
“你出国的那天……我哭得好伤心。”她缓缓张开眼看着他。
他的动作停了下来。“我在开学时度过了很悲惨的一天。”
“我听说了。”她再次闭上双眼。不该睁眼的,这个角度的他,看来简直过分英俊了。“那时,你要是肯再多等一天就好了。”
“怎么说?”
“我拜托妈妈去药局买了一只纯棉白口罩,然后夜里偷偷打开灯,用色笔在上面画了许多漂亮的图案,想送你戴着上学,这样你就不会被取笑了。”
“你在口罩上涂了那么多颜料,我要是戴了才会中毒送医吧!”
看看!到了他要出国的前一晚,这“地狱使者”还想着要如何害他。
“我当时还是小孩子嘛。”她笑道。
原赤御转身拿毛巾,笑意逗留在唇际,头痛现象也消失无踪。虽然他很怀疑关于邵可宁掉泪的那个部分,但又忍不住觉得她当时的想法很窝心。
“邵可宁,你还记得我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吗?”
“问了你又不说,我以为是你自己抓伤的。”她坐正身子,看着他的背影。“小时候你常常全身发痒,抓得又红又肿,后来我才知道那个叫过敏。”
原赤御敛去笑容,转身瞪她。
“那种程度?!得用刨丝器才有办法把脸弄成那样吧?!”
他傲慢愤慨的口吻又引出她的大笑。
“那不然到底是怎么了嘛?”
白色毛巾突然落在邵可宁的头上,使她看不见原赤御的表情,只见到他的双脚就站在面前替她擦拭湿发。就算不是面对面,但她仍希望他是站在后方,这样教人脸红的距离……对她而言实在过于亲密了些。
“同志”这两个字,目前显然发挥不了太大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