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怕你听不清楚。”
“我已经听清楚了……”这话听起来怎么好像哪儿不对呢?
“你已经听清楚了,就不能逃避。”说完,赵平澜转身走出去。
不能逃避……他知道她的事?当然,他都知道爹,岂会对她的事一无所知?有过元韦洲的事,她可以说是怕了全天下的男人,师傅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这就是她的心情,教她再将自个儿的心交出去,她实在做不到,可是……两人相依偶的那些夜晚,甜蜜得让她难以想象自己可以在一个男人的怀里睡得如此安稳,说她心里没有他,这是睁眼说瞎话……可他终将离开,为何要说喜欢她?
研究着还摆上几案上的棋局,张柏阳若有所思的道:“今日还是和局?”
张德一点了点头。“你有何看法?”
张柏阳扬起眉。“这要问爹,爹对他动摇了吗?”
张德一笑了,几日对奕下来,他多多少少猜到赵平澜的用意,不能不说,这个人比他想的还要聪明,知道他没有复仇的心,就透过大局来动摇他的防备。
张柏阳没有等父亲回答,自顾自的道:“这几日我想了又想,他与老三下成和局,应该是当时不希望老三高看他,可是他生性高傲,又不甘心输给老三,于是有了和局的结果;至于他与爹下成和局,应该是想跟爹继续对奕,藉机告诉爹,大梁需要爹。”
“大梁需要我又如何?皇上并不需要我。”
“若是皇上换人,新皇需要爹,爹还觉得大梁的江山社稷与自己无关吗?”
张德一神情一肃。怎么忘了呢?成国公府的满门抄斩是皇上的手笔,赵平澜想要复仇,当然是扶植另外一个人取代皇上,要不,难道逼皇上承认自个儿捏造证据陷害成国公府吗?
“他想做什么?”张德一不敢直接问赵平澜想扶植谁,这事单是想象都觉得大逆不道,皇上再不好,也是大梁的天。
“虽然皇上资质平庸,可是子嗣甚多,而三位与他同是庶出的亲王弟弟不是懦弱无能,就是醉生梦死,或沉迷商贾之事,皆非可以扶植之人,他凭什么拉下皇上?”张柏阳倒是没有张德一的顾忌,这位大梁的天一点也不值得效忠,私心同意能有人取而代之。
“我看他已经想清楚下一步棋该往何处。”张德一不置可否。
“爹要想清楚,他的这步棋我们要跟上吗?”若是爹的雄心壮志未灭,当儿子的无法阻止。
“如今对我来说,妞妞最重要。”
“他对妞妞好像志在必得。”虽然这几日赵平澜并未出现在妞妞面前,可是一如在爹面前的狂妄,对他也是直言无讳,明摆着他们会答应……说真的,不扯上妞妞,他倒是很欣赏赵平澜,这个人聪明有手段,知道如何达到目的。
张德一苦笑道:“他很清楚我们有多疼爱妞妞,若是妞妞与他情投意合,我们还能不答应吗?”
张柏阳舌头打结了。
“妞妞再也不是三年前的勤国公世子夫人了,我们不必为她担心,她知道自个儿要什么,会做出正确的决定。”张德一有些感叹的说。
“爹不阻止吗?”
“即使我赢了他,令他三日之内搬离庄子,也阻止不了了。”
是啊,最难算计的就是人的心,妞妞若是对赵平澜动心了,赵平澜不待在庄子上,难道就可以改变吗?“还好,妞妞不想回京城。”
“妞妞不想回京城,就不会接受他,我们又何必操心?”
张柏阳再次舌头打结了。明知道的事,却还一直忧心忡忡,这是为何?因为他过度宝贝妹妹吗?他不否认,但是倒不如说赵平澜这个人实在教人不放心,一个胆敢出手对付皇上的人,只怕没有什么做不出来。
“妞妞不过二十,总要再寻个对象嫁了,将来日子是好是坏,得靠她自个儿。如今她脱胎换骨,习了医术,结识不少官夫人,想要委屈她,没有那么容易。”张德一又道。
“如今的她自信满满,光彩耀人,不过,她的心终究太善良了。”张柏阳轻叹。
“这不也是她的好吗?”
“这倒是。”
张德一伸了一个懒腰,终于不再对几案上的棋局伤神,站起身道:“该去陪我的宝贝女儿用膳了。”
无论多忙,张德一一定会跟张水薇一起用晚膳,饭后父女闲话家常,不过,通常是张水薇在问,张德一在答,除了关心父兄去南蛮送镖的经过,张水薇最要紧的当然是城里的事,如今出不了门,感觉像聋子似的,什么都不知道。
“爹,县衙最近可好?”张水薇最关心的还是城里有没有发生什么案子,虽然不认为自个儿验尸的本领能赢过那些有经验的老仵作,但是比起应州,宜县小得很,有经验的老仵作不会待在这种地方。
“最近城里忙得很,要准备迎接京里的大人物。”
“是谁?”张水薇有好一阵子没看邸报了,也不清楚朝堂上的风吹草动。
“四皇子。”
张水薇对于与她同龄的四皇子印象不深,只知这位四皇子养在先皇后膝下,是当今皇上唯一一个文武皆备的儿子。“不到两个月就要过年了,四皇子为何此时离京?”
“四皇子是代皇上南巡,三年一次,原本就预计与江南百姓一起过年。”
“四皇子会来宜县这样的小地方吗?”张水薇不解的道。
“按理,四皇子不会来宜县这种小地方,可是谁知道四皇子会不会心血来潮跑到宜县,吴知县还是得先做好准备,若是四皇子来了,他不但得了好名声,说不定四皇子还会在皇上面前为他美言几句,他就可以升迁了。”
虽然平日张家很得吴知县照顾,可这样的想法还是令她忍不住噗哧一笑。“吴知县肯定不知道四皇子一路来到江南会在多少地方歇脚,想必人人都像他一样殷勤准备款待四皇子,回京之后,四皇子究竟要在皇上面前为谁美言几句?”
张德一状似懊恼的在张水薇额头上弹了一下。“你这丫头真是调皮!”
“难道不是吗?”
“你也不能怪吴知县起这种不切实际的心思,若四皇子真的来到宜县,好歹在四皇子面前留个好印象,没能换得几句美言,至少不会被人家逮着机会降罪。”
张水薇不以为然的皱着鼻子。“宜县已经是个富裕的好地方了,还用作戏吗?难怪师傅说,当官就是比谁更擅长做表面功夫。”
张德一微皱着眉。“你可别跟华神医学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倒觉得师傅见解独到,令人佩服,不过爹放心,我知道分寸。”
“民不与官斗,方能安身立命。”
张水薇突然沮丧的垂下肩膀。“就是因为如此,才会有许多冤案。”
张德一见了心疼,却又不能说什么,索性问了一直挂在心上的事。“妞妞,你觉得赵远这个人如何?”
“嗄?”张水薇一愣。
“他已经向我言明,他喜欢你。”
她这会儿连个声音都发不出来了,她知道他定是说了什么,因此引起兄长们一阵紧张,可是没想到如此直接了当……她以为他很含蓄,甚至提及终将离开这儿的事,也要拐弯暗示,如今倒像是转了性,作风强悍……也许,他从来就是作风强悍,只是从贵公子落难成为世人眼中已死的人,他不得不学会隐忍。
“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