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平澜不知道她心中有多少纠结,但他知道行动更胜于言语,她会看见他的心,正如同她用温柔一点一滴包围他,他会以情意一点一滴包围她。
虽然李炎赫潜入张家的庄子如同进自家后院,天色一暗就来了,但还是教他胆颤心惊,担心被人逮个正着。本来逮着了就逮着了,正好可以将主子接走,主子还要干大事,也不可能一直留在这儿,不过,主子偏偏爱上这个地方,坚持重返京城之前都要留在此地……郎先
生说,主子动心了,喜欢上张大夫,这真是吓坏他了,张大夫不只是医者,她还是仵作,主子怎会喜欢一个老在死人身上摸来摸去的女子?可是郎先生很高兴,直夸主子真有眼光,他也只能将困惑不解都咽下。
今晚,赵平澜没有守在竹林,而是开着小屋的门等候李炎赫来到。
李炎赫走进小屋时,见赵平澜在作画,感动得都要喷泪了。“主子今日好雅兴。”
“你知道苍术长什么样子吗?”
“嗄?”
“喝汤药时,觉得药材应该是黑漆漆的,可是见过之后,方知自己无知,大地孕育的草药,其实许多生得像花儿似的赏心悦目,而有些在我们眼中看来绚烂华美的花,事实上是剧毒的化身,譬如罂粟。”
李炎赫终于看到赵平澜作的画——各式各样的植物,不由得无声的发出悲鸣。郎先生说对了,主子喜欢上张大夫,而且很喜欢……以他对主子的了解,根本是无药可救了,竟然为了这个女人学习草药!
为了平复他激动的情绪,李炎赫还是赶紧从胸前取出一张画纸,摆在赵平澜前面。“这是宫里送出来的画像,无法确定齐妃是不是齐芸,郎先生觉得还是让主子亲自确认。”
赵平澜摊开画纸,画得不是很精细,但是五官很清楚,的的确确是齐芸。赵平澜非常平静,不是因为事先有预感,而是这个女人对他没有意义,因此他也没有任何感觉。不过,他很想知道一件事。“成国公府的倾覆与齐芸有关吗?”
“这一点无法证实,可是郎先生也说了,能够进入外书房的人不多。”
是啊,除了他与父亲,也只有母亲和齐芸,至于他们身边的丫鬟小厮,必须有外书房的侍卫陪同才能进入外书房,换言之,能够进入外书房栽赃的最有可能是齐芸。
其实,自从得知齐芸很可能成为皇上的妃子,他就觉得齐芸与此事脱不了关系。齐芸若对他忠贞不二,即便一开始为了保护齐家不得不当皇上的妃子,进了后宫,她也会想法子保住清白,至少不应该为皇上生下皇子,还高调的由着皇上藉她生下来的皇子抬举她。
“郎先生还说,齐妃将是主子手上很大的筹码。”李炎赫小心翼翼看着赵平澜。
“放心,我不会放着她不用。”
李炎赫松了一口气,郎先生可是很担心主子对齐芸心软。“今日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想告诉主子——我们的机会来了。”
“机会来了?”
“四皇子要代替皇上南巡。”
赵平澜想起来了,大梁祖制,皇上每三年要巡视一次江南,不过当今皇上并非如此勤劳的君王,只是祖制好歹也要做个样子,也要让江南的百姓知道皇上很看重江南,因此皇上即便不会亲自南巡,也会派皇子南巡,一如三年前,不过当时南巡的是如今的太子。
“皇后应该不会让四皇子代皇上南巡。”代替皇上南巡的皇子在外人看来必是很得皇上看重,而四皇子又是唯一不在皇后眼皮子底下长大,皇后对四皇子向来深具戒心,若非四皇子生母早就死了,母舅家是不起眼的地方官,皇后绝对不会留着四皇子。无论如何,皇后不应该给四皇子扬名的机会啊。
“皇上原是要派太子南巡,可是太子染上风寒,皇后娘娘不放心,皇上私下询问了几位重用的近臣,他们纷纷推荐四皇子代皇上南巡,皇上便定下四皇子,而皇后娘娘也默许了。”
“太子染上风寒?”赵平澜皱眉。
李炎赫当然知道他的疑惑,这世上哪有如此巧合的事?不过,至少外人看来,太子染上风寒这事还真是有模有样。“听说皇后娘娘为此发作了好几个太医。”
是吗?还是,皇后娘娘不愿意太子南巡?南巡可不轻松,一路上更是免不了大小灾难,三年前太子刚刚被立,急需百官百姓认可,南巡正是机会,可是如今太子之位稳稳当当,何必为了锦上添花冒险?
“太子这个人笨了点,可是向来无法忍受几个弟弟抢了他的风采,他会放弃南巡留在京城,势必有不想离开京城的原因。我们在宫里盯着东宫的人,有何发现?”
“有眉目了,不过,还要再确认。”
“皇后娘娘苦心保护太子,也不怕太子成了扶不起的阿斗。”皇后想将太子留在京城,就不能不同意其他皇子南巡,而出宫建府的四位皇子中,唯有四皇子的生母亡了,相对之下,四皇子在几位皇子之中最势单力薄,身边又只有王府的侍卫队,若是不幸在南巡途中遇到山贼盗匪,很可能连命都要搭上,也难怪她不喜四皇子名声传遍天下,却仍默许由他代皇上南巡,可是,她绝不知道自个儿给了四皇子串连各地势力的好机会,不过……赵平澜若有所思的挑起眉。“你说,皇上重用的几位近臣皆推荐四皇子代皇上南巡吗?”
李炎赫点了点头。“郎先生觉得此事大有文章。”
“是啊,这应该是四皇子暗中运作促成的。”
“四皇子有这么大的势力吗?我们盯着四皇子的人送过来的消息,四皇子除了对做生意很有兴趣,并不常与朝堂上那些位高权重的大臣往来。”
赵平澜勾唇一笑。“这就是他厉害的地方,他用不着自个儿出面,只要让那些大商贾为他效力就好了。”官与商是连在一起的,每个官员背后都有商贾的影子,透过这些商贾就可以左右官员。
“可是,我不明白,暗中鼓动几位受皇上重用的近臣推荐,难道不怕引来皇后娘娘对他的关注吗?”
“每一件事都有取舍,此事要成,就不可能不引来关注,既然如此,若是大部分的重臣推荐四皇子,而少部分推荐其他皇子,反倒显得刻意。再说了,皇上是私下询问几位重臣,他们必有自个儿的论述,理由不一,皇后娘娘只怕也不相信四皇子有这等本事将诸位重臣串连在一起。”
“主子也认为应该跟四皇子合作吗?”
“我们需要一个不会坏事的皇子。”
“可是主子一旦在四皇子面前现身,就没有后路可退了。”李炎赫很是担心。
“我是一个早该死了的人,四皇子见了我也不会说出去,就不知道他有没有胆量与我合作。”赵平澜轻笑。
“郎先生倒是一点都不担心,四皇子若是真的值得主子辅佐,必然懂得藉主子登上大宝。”
“四皇子是否值得辅佐,只能见了再说,你先挑两个暗卫准备放到明面上,还要一个小厮。”待四皇子来到江南,若愿意见他,他总不能只身前去见四皇子,这也太没气势了。
“是,主子。”
赵平澜摆摆手,示意李炎赫可以离开了,他将齐妃的画像折好收进一本书册,再将桌上的东西收拾妥当,熄灭屋内的灯火,披上斗篷,走出竹林来到张水薇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