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音止住,张水薇抬头看着赵平澜,却见他目光炽热得好像恨不得将她吞没,双颊立刻染上嫣红。“……你,有没有听我弹琴?”
“听了,可是比起琴声,我觉得人更美。”
“……胡言乱语,以后再也不弹琴给你听了。”
“想弹琴就弹琴,不想弹琴就不要弹琴,可别勉强你自个儿。”
咬着下唇,张水薇害羞的道:“若我说,我更想验尸,你会不会取笑我?”
“不会,你验尸的样子也很美。”
她应该挖个地洞钻进去,可是却噗哧笑了,人家看她,只觉毛骨悚然,他竟然说很美!
“你啊,越来越会胡言乱语。”
“不是,句句真心。”他也不敢相信自个儿有这么一日——一张嘴巴像沾了蜜,可是看着她,不知不觉就说了,骨子里就是忍不住想讨好她。
“以前真是错看你了,甜言蜜语说得如此顺口,难怪伊冬都成了你的丫鬟。”他一出现,伊冬就自动闪到小厨房。
“伊冬像你,心地善良,知道我们想单独说说话,不好意思在这儿打扰。”
“……对了,这几日都没见到你。”她觉得自个儿快招架不住了,还是赶紧转移话题,可是没想到脱口而出的是心里最大的担忧,其实她真正想知道的是,他何时离开?爹回来之后他就一直忙着某些事,她知道与返京复仇有关。
她很担心,但又不敢问,因为什么都帮不上。她真的没想过将他困在这儿,无论他在何处,只要他好好活着,她就放心了。
“你不是一直惦记着秦夫人的案子吗?”
“你这几日在暗中调查秦夫人的案子?”自从他们两人蹲在小厨房吃刀削面,得知他正在暗中调查,她就不再恼记这个案子,相信他会处理很奇怪,为何如此相信他?
元韦洲伤害她之后,她对人一直保持一份戒心,因此她虽为人治病,其实并不喜欢大夫这个身分,所以除了为村民义诊,皆是人家求上门。
“不是,但是秦夫人的案子也在其中。”
张水薇困惑的挑了挑眉。
“其实,我今日就是特地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
“秦家最近闹鬼闹得很严重,不少人看见一个被吊在白绫上的女鬼,昨日已经有传言闹出来了——秦老爷的宠妾媛娘逼得秦夫人上吊自尽。”
张水薇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真的吗?”
“真的,开心吗?”
张水薇大大的咧嘴一笑,可是转眼之间,她显然想到什么似的垂下肩膀。“那又如何?媛娘不认罪,传言就只是传言。”
“是啊,可是不到一个时辰,又有一个传言闹出来了——那几位被毒死之后再遭到鞭尸的青楼女子与媛娘发生过冲撞。”
“发生冲撞?”张水薇眨眨眼。
“这事许多人亲眼证实,非凭空捏造,如今应州城各个饭馆酒肆都在议论此事,人人皆言全是秦老爷惹的祸,几位妓人每次去媛娘的胭脂铺子,总是喜欢拉着媛娘问东问西,关心的全是秦老爷,问秦老爷何时去她们妓馆,难免就发生冲撞。”
张水薇还真是傻了,妓人拉着男人的宠妾关心男人何时再去妓馆寻花问柳,这像话吗?她实在难以想象,不过,更令人不解的是,“即使这些妓人说话得罪了媛娘,媛娘也没必要对她们如此残暴啊。”
“杀人的问题从来不在手段,而在动机,可是无论动机为何,终究只是满足私欲的借口。总之,如今刘刺史决定重新调查这个案子,你可以完全放心了。”
“刘刺史真的要重新调查这个案子?”她有些不敢置信。
赵平澜点了点头。“这个案子翻案的可能性很大。”
张水薇想了想,还是觉得困难重重。“找不到证据,就无法定罪,而此事过去太久了,证据只怕早就销毁了。”
“买毒下毒必然留下痕迹,这事禁不得调查。”事实上,跌落山崖的刘安很可能是帮媛娘买毒的人,媛娘怕他泄露秘密,索性先将他毒死,再制造出跌落山崖的假象,换言之,从刘安身上必能找到媛娘使用何种毒,这很可能会成为破案的关键。虽然他不能将这些直接告诉刘刺史,而且媛娘使用的毒只怕全毁了,但是暗中制造证据,这就不难了。
“真的可以查得到吗?”
“可以,刘刺史一定会还秦夫人清白。”
“你们都说他怕事,怕惹到权贵,如今为何不怕了?”
“四皇子代皇上南巡,如今到了应州城,刘刺史能够不好好表现一下吗?”
张水薇倏地瞪大眼睛。“你说找到推动刘刺史查案的人,难道是四皇子?”
赵平澜点了点头。“皇上重视江南,因为这儿的税赋占大梁十分之九,皇上可不愿意见到这儿的民心大乱,也因此刘刺史此时查办这个案子,非刻意与人作对,而是不能不为。”
“这太好了。”虽然生气刘刺史没担当,但她也不乐意见到他因此惹祸上身。
赵平澜显然猜得到心地善良的她在想什么。“你不用担心刘刺史,他很可能藉此事搭上四皇子。”
张水薇不以为然的轻蹙眉头。“刘刺史也太狡猾了吧。”
“这不是狡猾,而是懂得抓住机会。刘刺史此人不坏,只是靠山不够,他做事必须有所计较,如今四皇子送上门,他当然要赶着靠过去。这倒不是坏事,若四皇子正派,他就会为百姓多做事。”这就是什么样的主子养出什么样的奴才。
张水薇反应很快,已经嗅到这位四皇子将是他复仇的靠山。“四皇子是什么样的人?”
赵平澜深深看了她一眼,起身走到她面前。“今日天气不错,你带上医药箱,我们去村子走走看看吧。”她很聪明,已经看出来了,可是他不能说,他不愿意她担心,在旁人看来,四皇子不是很好的选择。
张水薇明白他不愿意多说,便点了点头,起身加了一件滚狐狸毛的斗篷,提着医药箱跟着他去村子了。
进入腊月,是迎接春节的前奏曲,张水薇顾不得天寒地冻,成日在庄子四处忙得团团转,不过,这也多亏三日一次的药澡养着她的筋骨,要不,她哪能如此活蹦乱跳?只是一走出房门,照例一件又一件斗篷或披风加身,害她觉得自个儿好像一只被养得又肥又蠢的猪,有时候走着走着,就停住了,好像忘了下一步如何走路。
她真的忘了如何走路吗?当然不是,她是有心事,双脚不知不觉就停下来,然后抬头望大,祈求上天让秦夫人的冤屈得蒙昭雪,为恶之人得到应有的惩罚。
“小姐,你又在想什么?”伊冬很习惯她突然止步不前的出神状态。
张水薇收回视线,很委屈的瞥了伊冬一眼。“我身上的衣服太多了。”
伊冬唇角抽动了一下,极其诚恳的道:“难道因为衣服太多了,小姐就忘了如何走路吗?”
张水薇张着嘴巴,终究不敢回一声“是”。
伊冬无奈的叹了一声气。“小姐是不是又在担心秦夫人的案子?”
“有点放心不下。”
“赵公子不是教小姐放心吗?小姐就相信赵公子吧。”
“我不是不相信,只是许久未进城,觉得自个儿成了耳聋之人,难免胡思乱想。”入冬之后,因为不进城里验尸,她想看邸报就必须透过鸿叔或三哥哥,可是,他们一直觉得女子没必要知道朝堂上的事,从来不会主动将邸报送过来,总要她三催四请,拿到邸报时,寒冬往往快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