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平澜奉了一盏茶给梁文夏,待他细细品尝,方才不疾不徐的道:“王爷当然可以给大皇子生路,可是要保证陈家的人安分守己。”无论皇后娘娘,或是陈家的人,都不甘心就此败落下来,况且皇后娘娘知道皇上更丑陋的真面目。
梁文夏明白赵平澜的意思,可是终非残酷之人。“有何方法护住大哥的性命?”
“有,大皇子诈死,若王爷不忍,不妨将萧才人送到他身边。”虽然皇上恨不得掐死萧才人,可是碍于诸多现实考虑,如今只是软禁萧才人。
梁文夏略一思忖,点了点头。“本王来劝大哥。”
“王爷可以出面劝大皇子诈死,但必须让大皇子明白一事——他会有今日的下场是因为齐妃。”
“本王明白你的用意,可是大哥并未得罪齐妃,齐妃为何要逼得他走投无路?”
赵平澜从怀里取出一张折叠的图纸,递给梁文夏。“王爷是否认得此人?”
梁文夏困惑的打开图纸,是一个女子,仔细一看,似曾相识,不过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此女乃大梁第一美人——前成国公世子夫人。”
“对了!难怪本王觉得见过,原来是你的夫人,不过……”困惑刚刚获得解答,这会儿又有新的困惑了,赵平澜不至于向他炫耀死去的妻子有多美吧。
赵平澜唇角冷冷一挑。“我在应州城听过一个很奇怪的传闻——齐妃是前成国公世子夫人。”
梁文夏惊愕的瞪大眼睛。“什么?”
“乍听此事,我与王爷一样惊吓,我的妻子明明死在西市场的刑台上,可是事后想想,皇上可以找人顶替我,为何不能找人顶替她?”
半晌,梁文夏渐渐平静下来。难怪父皇如此保护齐妃,即使家宴,也不让齐妃在众人面前亮相,而皇后娘娘对此事竟然一直闷不吭声,原来心知肚明……思绪一转,他完全明白了。
“你在应州城听见的传闻是大哥所为?”
“大皇子正是因为此事得罪了齐妃。”
“如此说来,即使我们不对付大哥,齐妃应该也会想法子教大哥闭嘴。”
赵平澜点了点头。“过去,他们可以相安无事,是因为彼此谨守界线,可是太子为了萧才人打破他们原来的平衡,如今他们转为彼此猜忌,太子认为奸情会被人发现乃齐妃所为,而齐妃担心太子这一边道出她的秘密,皇上留下萧才人的性命,恐怕也有藉此牵制大皇子的用意。”
梁文夏微微翘起唇角。“这会儿我们稳操胜算了!”虽然知道父皇毒害皇祖父,可是有人证,没有物证,父皇若反咬一口指责他是逆子,栽赃陷害自个儿的父亲,他反而会落个群起攻之,但如今有了赵平澜,又有了齐妃,父皇就只能退位,待在西山皇家避暑山庄静养。
“虽然京城大营靠着张将军已经在王爷掌控之中,但是王爷若不想在宫中引发一场腥风血雨,想和平转移政权,还要掌握宫中的亲卫军和皇城的禁军,再来,要让内阁和六部大臣没有异议的接受皇上退位。”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些大臣只怕没有几位是忠心于大梁,他们都是靠着巴结当今的皇上一路爬上来的。
“皇祖父为了确保亲卫军和禁军不落入不肖子孙或乱臣贼子手上,在其中安插许多名为副手,实为主将之人,而且皇祖父早就将他们交给我了。父皇继位时,害怕得罪亲卫军和禁军,手上又没有多少可用之人,因此只能换掉上面几名主将,皇祖父的人也就安然留下了。”
赵平澜微微一笑,先帝果然是一个喜欢留后手的人。
“可是,本王还没本事驱使内阁和六部大臣效力。”
“这个部分交给我。”
梁文夏稀奇的扬起眉。
赵平澜倒也无意隐藏。“我被关在宫里刑事房的时候听到不少秘辛,所有的内阁和六部大臣没有一个例外,无论是家中妻妾和兄弟的问题,或是贪赃枉法之事,各个都可以列上一串,若是王爷保证登基之后不降罪,再加上皇上做出失德栽赃之丑事,他们一定会支持王爷。
梁文夏忍不住皱眉。“你要本王饶了那些贪赃枉法之徒?”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何况王爷还得靠他们稳住朝堂,坐稳龙椅。”
梁文夏闻言苦笑。“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冕而前旒,所以蔽明;驻纩充耳,所以塞聪。”
“王爷只要成为明君,多的是机会收拾小人。”
顿了一下,梁文夏自责道:“你说的对,本王不应该过于心急,事有轻重缓急,惩凶除恶也要有章法,一味的只知往前冲,往往还没打到人,就先伤了自己。”
赵平澜倒是给了梁文夏一个真心的笑容。“这些道理我在刑事房苦熬之后才想明白,可是王爷一点就通,王爷必能成为大梁一代明君。”
从小到大,这是梁文夏第一次觉得受到称赞很有成就感,胸中激荡着一股对未来的斗志。“是的,本王一定会成为大梁一代明君。”
无论京城发生何种翻天覆地的大变动,远在江南的张水薇都没有感觉,她的身体在华神医的医治下完全好了,接下来继续跟着华神医在医术上追求精进,当然,验尸也是生活中不能少的一件事。
如今,张水薇一离开停尸馆就立刻上马车直接出城,不敢再像往常一样在城里四处走走沉思,一来怕人家问起父兄近况,要她撒谎骗人家他们去押镖或采草药,她觉得不自在;二来怕人家提起赵平澜,毕竟过去有一段时间是他跟在身后。
马车一动,伊冬迫不及待的小声嘀咕,“小姐,我刚刚听见几个衙役说,皇上立了四皇子为太子,可是立了太子不到三日就得了急病,然后宣布退位给太子。”
“这……真的吗?!”虽然赵平澜就是要扶植四皇子坐上龙椅,可是乍听此事,她只觉得好像在作梦。
伊冬用力点点头。“何县丞没向你提起吗?”
“我又没问,他怎可能主动提起?”何县丞倒也不是瞧不起她是姑娘,只是男女有别,除了验尸上的事,何县丞也不便与她多言。
“这是不是表示赵公子和老爷他们成功了?”
“若是真的,就是成功了。”
伊冬忍不住激动的拍手道:“那真是太好了!”
张水薇笑而不语,觉得一直悬在半空中的心终于归位了。
“赵公子何时来接小姐?”
“不会这么快,说不定要等上一两个月。”他应该会等朝堂稳定下来再来接她。
“这么久?”
张水薇微微挑起眉。“你这么想回京城吗?”
伊冬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小姐别笑话我,我的心眼就是比较小,一想到小姐可以风风光光回京城,我就很得意很开心。”
张水薇明白这种心情,若说她一点感觉都没有,当然不可能,只是她学会不去在意人家的眼光,如今父兄不再受委屈,还有一个很喜欢她、想守护她的人,她觉得自个儿太幸福了,实在没必要计较那么多。
“快四年了,不知道京城还是一样吗?好久没有吃到香味糕铺的栗子糕了,这次回去,我每日都要吃上一块……”在伊冬喋喋不休之中,过了近一个时辰,马车驶进庄子在二门前停下来,鸿叔的声音随即传来。
“小姐,到了。”
伊冬率先下马车,再接过张水薇的医药箱,帮着她下马车,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二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