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镜桐还是哭了,死别和生离同样令人肝肠寸断。
“别哭!快回家去,我死了之后,还有许多事要麻烦你替我办,我身无分文,能卖能典当的东西全处理掉。你帮我做的,我来生做牛做马再还给你。”
就在这个时候,门铃声像是要掀开屋顶似的响起。
姚镜桐站起身来开门,迎上南诺风愤怒的眼神。
“你怎么来了?”她吃了一惊。
南诺风推开她,径自进入斗室之中,发现这里的空气不太好。当他见到躺在床上瑟缩着的方尔丛时,有些讶异。“他病了?”
“你看我这个样子和你老婆能做些什么坏事吗?”方尔丛仍不忘幽自己一默。
“你病成这样,我送你去医院吧!”
南诺风正要趋前扶他,他赶忙出声阻止:“不要碰我!我得的是爱滋病,弄不好会传染。”
南诺风看向姚镜桐,后者朝他点了点头,泫然欲泣。
“南先生,你来得正好,快把你老婆带回家,她发疯了才会想留在这里照顾一个垂死的爱滋病患者。”方尔丛想要坐起身,但是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只得作罢。
“我拨电话请救护车来,你不能再待在这个地方等死。”南诺风拿起手提电话按了几个号码。
“南先生,请你们让我拥有最后的自主权好吗?”方尔丛撑着羸弱的身体。
南诺风听了方尔丛的这席话,缓缓地关上手提电话,看了一眼姚镜桐。
“求求你们,回去吧!”方尔丛只差没跪下来。
姚镜桐点点头。“我明天再来看你。”
在回程路上,南诺风冷静地问:“为什么不告诉我他病成这样!”
“我没有刻意隐瞒,只是觉得尔丛既然不愿意让太多人知道,当然也就没有替他广为宣传的必要。”姚镜桐苦笑着。
“看来他时日无多了。”南诺风转开汽车音响,让黛安娜罗丝的“若我俩长相厮守”的美妙音乐流泻在彼此灵魂的深处。
“你如何找到那里去的?”姚镜桐有些奇怪。
“这就是我,不论天涯海角,我要找的人没有找不到的。”
“你让我有强烈的窒息感。”她将在心里放了许久的话说出口,不是无理取闹,而是想改善他们之间的相处之道。
“说下去。”他握着方向盘右转。
“我想,互相信任是我们婚姻里缺乏的营养素。”
他长叹了一口气。“问题的结症可能在于你并不爱我,所以我才一直没有安全感,时时担心你随时可能会离开我,这是我从来不曾有过的经验,很没出息对不对?”他苦涩地自嘲着。
姚镜桐反驳他的话:“不!我并没有……”她顿了一下。
“没有怎样?”他燃起一线希望。
“没有……对你无动于衷。”她还是说不出对他的爱,突然间,她觉得自己是个胆小鬼。
他空出一只手,紧握住她搁在膝上的纤指,无奈地笑着。这就是她给他最多的情感了吗?没有无动于衷……他希望还有一些别的,不只是这么单薄的情愫,他很贪心,他要的是爱,她心中唯一的爱。
“听你这么说,我应该句的受宠若惊吗?”他挖苦地道。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她不习惯使用爱,这个字对她来说太沉重。
“‘没有无动于衷’,对我而言那像是餐前酒,只能用来安慰我饥渴的心。”
“许多女人爱你,应该不差我一个。”她姿态有点高傲。
“你爱过人吗?或者我应该问你,你爱过浅野川流吗?”南诺风实在不该向死去的人挑战,这像是过了保存期限的酸醋,早该丢掉了。
她沉默地摇头,不知该如何回答。
“浅野川流到底是不是性无能?他怎么可能与你同床共枕而不碰你?”浅野川流的心态不是他所能了解的。
“我想……他不是性无能,只是对我没有兴趣罢了。”她低语,要承认自己的前夫另有所属是需要很大的勇气。
“我不相信有那么一个男人,美女妻子当前还能清心寡欲,除非他根本不爱女人。”南诺风大胆假设。
姚镜桐怔了一下,这是她所不曾怀疑的,但她说了不同的答案。“不,就我所知,川流有位住在瑞士的情人,因为父母反对而分隔两地。”
“是吗?那么川流先生死后,他的瑞士情人可曾回日本吊唁过吗?”
姚镜桐想了想后摇头。
“这就是罗!相爱的两人怎会不闻不问至此?”
“你在怀疑什么?”
“我怀疑世上根本没有这样一个为浅野痴情的女子,你们的婚姻甚至有可能是一场大骗局。”
第十章
第十章
南诺风坐在餐桌前吃早餐、看报纸,像个幸福家庭的幸福男主人。
姚镜桐正收拾着翻译好的俄文稿,今天到方尔丛那里走一趟后,她得到出版社送稿子。
外面正下着雨,春雨绵绵……好快!是春天了,半年的时光,她经历了许多别人可能永远不会经历的记忆。
她想,她是幸福的吧!能够与自己喜欢的人结缘,今生还有什么好奢求的呢?
“镜桐。”南诺风温柔地叫她。
“嗯?”她抬起头,手里持续忙碌着。
他看向窗外,“雨下得不小呢!”
“嗯。”她仍漫不经心。
“我送你过去吧!”
“你不用上班吗?”她这才放下手边的忙碌,认真地看着他。
“有教贵在,我消失一下子公司不会因此而倒闭的。”他开着玩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一古脑地想对她好,连现在外头下着雨,他都舍不得让她一个人出门。
“好啊!雨太大,招计程车也不方便。”
车停妥后,南诺风开口:“镜桐,你先下车,我找停车位停好车随后就到。”
姚镜桐点点头下了车。尔丛今天一定更虚弱了,她忽然有种预感,或许今日一见,就再也没有机会见面了。
姚镜桐才刚走进巷内,即被一群围观的民众阻了去路,警车、救火车让这条原本就不是很宽敞的陋巷更显拥挤。
“这位太太,请问前头发生了什么事?”姚镜桐随便找了个人问明情况。
“也不知道为了什么,有个年轻人在自家阳台自焚,把自己烧成了焦碳。”
姚镜桐心里一阵慌乱,一个年轻人?难道……
“镜桐,前面发生什么事?是不是火灾?”南诺风赶上来,搂着姚镜桐的肩膀。
“有人自焚。”她的脸色苍白的像纸。
两人挤开人群,往方尔丛的住处前进;而他们最怕的臆测竟然成真。
“你们不要靠近!”执法人员吼道。
“我们是他的朋友。”南诺风回答。
姚镜桐悲从中来,不忍目睹,南诺风紧拥着她。
“你们是他的朋友,知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自杀?”一位警察站到他们面前问。
“他可能是因为罹患爱滋病,久病厌世所以走上绝路。”南诺风觉得有必要向执法人员说明真相,让他们处理尸体时能谨慎些,因为没有人能保证绝对安全。
“长官,在死者房里搜出一封遗书,指名要给一名叫姚镜桐的。”一名小警察手中拿着一封信。
姚镜桐立即上前,“我就是姚镜桐。”
警官看了她一眼。“遗书的内容,因为可能牵涉到这次的自焚,你必须让我们知道,方便我们结案,有没有问题?”
“没问题。”姚镜桐接说信函,立即撕开封口。
镜桐:
感谢老天,让我尽速死去。这种死法够惊天地、泣鬼神了吧?
为了让自己的黄泉路走得更洒脱,我决定揭开一个真相,让你宽心也让我自己安心。先深呼吸一下,因为我担心接下来要告诉你的事会让你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