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在果多老人的地盘上。
果多与干爹是老交情,之前果多上天养牧场饮酒寻欢时,还见过她跟聂行俨一块儿滚进干牛粪坑内,那时就已识得聂行俨。
只是丽扬没想到,这次为了寻她、救她,连果多老人都动用了他在北方野原的势力。
欠的债越来越多,令她惶恐,待见到干爹和干娘,她本来没要哭的,因为“夏舒阳”不是哭鼻子的料,岂知她没哭,干爹却先哭给她看,害她完完全全就没能忍住,扑进干爹宽大温暖的怀里哭得唏哩哗啦。
而她家干娘……令她哭得更凶猛。
原以为干娘肯定会指着她的额头,先骂得她狗血淋头,结果不是。
干娘将她一拉拉进羊皮帐子里,先是望闻问切,再来是针灸药洗,她虽看不清干娘的表情,却知定是焦急的、心疼的。
“干娘,我只是气血不足了些,养回来就会好的,眼睛也是,会好的。”结果有水珠“啪嗒”一响落在手背上,温烫温烫的,不是泪是什么……当时干娘正拉着她的手往她指上灸药,所谓十指连心,药气能从指尖汇向左胸,她的手在干娘手里,把眼泪落在她手背上的不是干娘是谁……
从未见过她家干娘掉眼泪,当下不仅惶惑惊悸,更觉九死都不足以谢罪。
她于是被吓哭。
抱着干娘哭,哭得可说惨绝人寰,她模糊觉得,只要自己哭得惨兮兮,干娘便不会哭出来吓她,所以……先哭先赢。
后来干爹干娘欲带她回天养牧场,她没要回去。
还不能回去啊,就是……隐约有种感觉,觉得聂行俨似乎想把她带往某个地方,她得跟着。
当干爹干娘当着果多老人与其他人面前提出要带她回牧场的事时,她本能就往身旁的男人靠近,摸索间一把抓住聂行俨的胳臂,之后她为自己这般的直觉动作感到脸红心热,好像太依赖他了,但,不可以这样。
不可以的。
是喜爱他,爱得不行,但始终是配不上的。
他太好,值得比她更好的。
待她还清该偿还的,消了他心中多年滞碍、抹掉阴影,他们俩也就各走各的路,各得各的幸福,也是好的。
所以,太依赖不好。
可是啊可是,在她真说服了干爹干娘,让她随他去,这一路北上再北上,目力一直没能恢复清明的她不依赖他根本不成。
在果多老人的地盘上辞别干爹与干娘,约莫七日之后,他们共乘的红鬃大马踩进另一个古老牧族的势力范围里。
此地是北边沙漠中的一方绿洲,聂行俨与这古老牧族的年老族长撒拉罕显然相识甚久,是忘年之交,对方热情招待,为他俩洗尘。
整场迎宾洗尘的篝火宴,她是打从心底想撑持到最后,但实在体力透支,心有余而力不足,这一次煎熬心血以旁门左道的速成大法炼制迷香,到底是伤着根本,令一向身强力壮的她变得虚弱许多,动不动就困眠。
好困啊……她歪在篝火旁的一块大石上睡着,睡得迷迷糊糊之际,有人将她打横抱起,一步步踏得稳实,将她抱进舒适的暖帐里。
她窝进软乎乎的羊毛毡子里,侧着身,脸面向里边,下一瞬即要沉进黑梦中,耳鼓却轻轻遭声音敲打,有谁也跟入帐内,与抱她进帐子的男人说起话来。
是撒拉罕老人,慢吞吞道着——
“小娃娃气血不足,得好好养润,俨帅把她留下吧,族里的药巫能帮得上忙。”
丽扬想,她是神气的大阳姑娘,才不是什么小娃娃,然思绪一荡,想到这些天被聂行俨带着走,玩来又玩去,吃喝拉撒睡几乎被玩光,尊严大大受损……拿她当小娃娃照料,他似乎相当乐此不疲。
所以,是,她是个小娃娃没错。欸欸。
大掌抚着她后脑勺,她不仅当了娃娃,还成了被豢养的小羊羔、小狗崽。那只大掌的主人低声答:“她跟着我。”
老人“嘿——”了声,像发笑。
丽鼸知他二人又说了些事,撒拉罕才离开,但语音入耳已飘忽,她捕捉不住。
不难猜的,谈的应是与陀离相关之事。
这一次策马往北,他带着她穿过陀离国,以为是双人单骑走天涯,实则化整为零,他亲自练出的那支亲兵有不少人亦跟随过来,只是各自散入陀离国内分批追上,她双目尽管无用,耳力还是灵的,几晚野宿,总能听见几匹大马踏近,听到他与手下们说话。
很像当年他的父帅为牵制或切断陀离边境的连结,暗中穿过敌国,与更北方的部族一一联系那般,他也在未雨绸缪啊……
之后她睡去,不知睡下多久,感觉羊毛毡子内多了一人。
男人熟悉的身香一靠近,迷迷糊糊的她身子迳自动作,原是面向里边的睡姿随即转过来,缩着往他怀里蹭。
脸被扳起,染香的温息罩下,小嘴被吻住。
他的舌甫钻入她微启的唇瓣中,她神识一凛,迷蒙眸子渐渐瞠圆。
她之所以如此戒备,全拜他所赐。
自那天在地底洞的阴阳泉池里,他将她撩拨得晕头转向、全身发抖,结果点了火就走,丢她在池里傻坐,他真折磨她上瘾了,夜里时不时就来逗弄,既吻又抚,见她失神陷落,满身泛红潮,他就撤手不理。
明明他是极想要的,那隔着薄薄布料紧抵她的男性/欲/火烧得热硬不已,她脑中都能描绘出他的形状,但他偏偏不做到底。
很难受,无奈的是明知难受,还是次次被亲得头昏脑胀。
他设下大网,她飞蛾扑火自动跳落,一开始再如何戒备都无用,最终都要被逼得丢盔弃甲,在欲求不满下瑟瑟直颤收场。
他整弄她,她可以理解,整到连他自个儿都不好受,她就弄不懂了。
好像为着何事跟她闹,他生闷气,下手凶残,而她根本是丈二金刚摸不到脑袋瓜,如坠五里迷雾啊!
第3章(2)
气息渐促,他吻得深浓,仿佛她是一道百尝不厌的美味,得反覆再反覆品尝,任何地方都不能放过,大手循着亲吻过的痕迹,缓慢而热切地膜拜那凹凸有致的娇体,照样两下轻易就夺走她的神志,让她从头到脚、由里而外全都软得像滩水,却又燥得快要自燃。
结果,他又收手,还打算起身。
她出于本能抓住他一条胳臂,眸子张得圆大,难受到眼中那片白茫都变成红雾了,而她不晓得自己此时看起来有多怜,被欺负惨了,却不知怎么呼救。
“有事?”聂行俨问。
他低沉语调带着明显欲念,入耳鼓心。
她心跳飞快,掀着唇几次都说不出话,阵底倒先潮了一片,哭了。
是身子燥得难受才哭,抑或委屈到想哭,她没搞懂,眼泪只管扑簌簌地掉,迅速把脸蛋濡湿,跟着嘴一瘪,没忍住就呜呜哭出声来。
在她要放开他臂膀时,小手突然被他一把反握。
聂行俨问:“觉得我很可恶,这样欺负你?”
她不点头也不摇头,哭得小巧鼻头红通通。
说是要跟他走,听他安排,不会再求什么,此时他这般问话,她除了忍,还能开口求什么?
“想要我吗?”他再问,嘴凑在她耳畔。“要我要你?”
她面红耳赤,他故意撩弄春心的问话简直……火上浇油!
呜咽了声,她将脸埋进毡毯里,才略用力想挣开他的掌握,他蓦地出手,推她躺平再翻身压上,将她双腕分别扣在她头的两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