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敢小瞧啊,只是跟你那头庞然大物般的大鹰相较,它是袖珍不少,所以才称它小鹰。觉得与它甚是投缘,这一路上总看到它的身影,之前都试过那么多回,本以为不可能的,岂知今儿个它竟肯飞来停我臂上,我可欢喜了。”
“涓伯母有了自个儿的鹰儿,跟鹰儿多亲近之后,咱俩找个时候一块儿放鹰去!这事交给我搞定,包您毕生难忘,试过还想再试,一试不可收拾,我可是知道不少骑马放鹰的好所在呢,有些秘境中的秘境,不是识途老马绝对寻不到的,您一定会……”话唠症小发作,丽扬说得正欢,忽然发觉这座将军宅第的大前院上,仿佛有股风呼来啸去,吹得她脊柱微麻泛凉。
暗叹口气,她慢吞吞侧目去看。
大门守卫不知何时已退到两侧,压低腰间配刀垂首作礼。
大将军王爷杵在那儿不进亦不退,面上不敢置信,眉飞目凛。
他这态势瞧起来像是……想骂人,骂不出,想一掌拍死谁,娘亲大人在上,不敢轻易动粗似。
“俨儿!”老王妃欢喜高呼,小臂上的海东青略受惊吓,突然振翅飞走。“欸,留下来见见我儿,别急着走啊——”
聂行俨终于动作,踏下小阶迎将过来,然,听到娘亲对那头已飞远的鹰隼这么说,脸都绿了,额角微微抽跳。
他家阿娘像被带得非常之偏,不知不觉被淘出另一面,他从未见过的那一面。
“娘亲。”他双膝跪下。“累得娘亲吃苦受惊,孩儿大不孝。”
“你这孩子……欸,快起来。”老王妃笑着,探手拉聂行俨臂膀。
聂行俨不敢任娘亲使力,自然听话站起。
立定,他眼角往旁一瞥,见一道身影缩肩弓背,正鬼鬼祟祟往后悄挪,自以为能退得无声无息不惊动谁一般。
见他目光飘移,尽管隐忍未发,老王妃看在眼里岂有不明白的,遂笑道——
“娘没吃苦也没怎么受惊吓,倒是撞见不少好玩的事儿,可比镇日管着王府里的事有趣多了,这一切全赖大阳姑娘相帮,大阳姑娘她……咦?欸欸,大阳啊,你这是走哪儿去?”
被喊住,已退到好几步外的人儿垂首暗叹。
丽扬不得不硬着头皮转回,抬起脸,冲着他们母子俩笑呵呵——
“老王妃与俨帅许久未见,定有许多体己话要说,咱在这儿可就扎眼啦,自当退远些,那个……我去喂马,对!喂马去!俨帅的红鬃驹跟我家大黑也是许久不见,我去找它们,也跟红鬃驹聊个天、说说话,你们忙,别理会我。”说着,脚步又想往后退。
她是仗着老王妃在此,有他家娘亲当她靠山,他动她不得,所以又满嘴浑话、笑得没心没肺,打算将人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才痛快甘心吗?!
聂行俨悄悄攥紧拳头,神色冷峻得可以。
儿女心头一块肉,老王妃到底心疼儿子,边拆着手上厚牛皮手套,边道——“大阳姑娘,你过来帮我瞅瞅,这手套的牛皮线像绑了死结,这结是你系上的,解铃还须系铃人,你帮帮我吧?”
听着像是一语双关。丽扬心音陡响,乖乖过去帮老王妃卸下手套。
哪里是什么死结?两下轻易便已解开。
老王妃揉揉小臂,状若无意又道:“他是收了你,还收得彻彻底底,可你也没打算让他逃出手掌心。”
“啊?”丽扬一愣,牛皮手套还抓在手里。
老王妃道:“你那日是这么回答我的呀,你自个儿难道忘了?”
丽扬没忘。当日提到“手掌心”时,她还当着老王妃的面,嘿嘿笑地张开五指,再用力一握,非常势在必得。
怎么当他来到面前时,她却开始胆怯?
她,鹰族三公主丽扬,从来就不是胆小之辈,她……言出必行!
脸蛋憋气憋得通红,未再多想,她做出一件当时在谷村时就极想做的事——丢开牛皮手套,她不管不顾扑过去抱住男人!
那一日,他要离开谷村之前说了那么许多,却不肯听她说,亦不给她缕清思绪的机会,她那时只想着,至少要抱住他,抱得很紧很紧,要让他明白她的心意。
只要抱在自己臂弯里,贴得再亲密不过,她就能慢慢化开他心里的结,如同他为她解开长年的桎梏,一直暖着她的心那样。
熟悉温暖的身香在鼻间荡漾,她闭上双眸,嘴角带笑。
呵,她听到好多道抽气声啊……
想想也是,这座大院子前头有轮番的守卫,后边有负责洒扫的仆役,见到他们家大将军王爷被姑娘家当众擒抱……嗯,还是轻薄?不不,都不是,是当众求和又求欢,自然是要拚命抽气的。
嘿嘿,就让他们多瞧几眼,瞧久一些,这样的事可不是天天能见。
突然——
“哇啊!”还沉醉在男子身香中,她紧紧将人合抱的双臂却陡地被挣开。她两肩被抓住,男人一把将她推远。
君心如铁,非常之无情啊!
第8章(1)
丽扬一脚脚跟往后一撑,下盘沉劲,硬是把身子稳住,才没被他推得一退再退、退到翻滚打跌。
呼,幸好平时有练过!
怎么?这是跟她闹上了?
她这个人呢,真要将脸面踩在脚下,那是什么无赖至极的活儿都干得出来。之前是近君情怯、心虚理亏气不壮,才导致踌躇不前。
眼下她毅然决然发愤图强,他偏不给碰……瞧瞧,还摆脸给她看,那是含霜伴雪般的严峻啊,轻易被他扫过一眼,肤上都要沁寒……是说,既要严厉冷峻,就估且狠到底,干么还脸红过腮给她看?
他使出这般勾人招数,害她一颗芳心蠢蠢欲动啊蠢蠢欲动,不跟他卯上,还真就不痛快、不甘心了。
话不多说,多说无益,抱他入怀才是重中之重的要事!
姑娘家第二次张臂扑抱,聂行俨要躲不是不能,但想着要避开,两脚偏偏不听使唤,仍旧杵在原处被她抱个正着。
女子柔软身子莽撞执拗地撞进他怀里,撞得他左胸鼓噪生疼,气血乱窜,非常不能自持。然后是她亲密箍紧、将他合身抱住的手劲,好似多么与他难分难离,而如今分离再聚,又是多么舍不得轻放。
凭什么一切总如她的意?
她想亲近就亲近,想胡来就胡来,凭什么任她为所欲为?!
心跳飞急,他脸色更沉峻,而耳根发烫,他能清楚察觉。
咬牙再次挣开她的合抱,他又一次将她推开。
这一次力道使得重些,她踉跄了好几步后竟一屁股跌坐在地,且揉着腰臀抬眸瞅他时,那表情无辜到无懈可击,像他把她欺负得多惨似。
在场又是好几道抽气声迭起,连老王妃都重重抽气了——
“俨儿,你这是——”
见丽扬跌倒,聂行俨眼角暗暗一紧,一脚甫跨出又蓦然止步,此时被娘亲责备般的口吻一唤,他正欲开口请罪,人突然被狠狠一撞。
“大阳姑娘?!”老王妃被搞得目不暇给,因前一刻还坐倒在地的丽扬决意“复仇”般,顶着头撞过去,撞得她家高大精实的孩儿都得连退三步才止了势。
而且这一次不仅张开两臂合抱,连一双修长有力的玉腿都使上,死命圈紧,姑娘家完完全全巴在男人身上,四肢、胸前与腰腹,能贴多紧就贴多紧,不留半分空隙,跟烤得温烫又黏乎乎的狗皮膏药有得较量。
门边某个守卫亦惊得连退三大步,一脚踩空,咚地一响摔下小石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