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根本无人知道,早在大军赶到藏鲲城外的前几日,宝塔村里就来了一个陌生人。
宝塔村众人这些时日也是伸长了脖子,男女老幼只要有了空闲都要到路口的铺子前张望两眼,盼着何时那些出征的后生们就背着行囊回家来了。
团团这一日有些染了风寒,圆圆凑热闹也随后烧了起来,叶兰担心至极,彻夜守着两个孩子,生怕他们发热加重,好在两个孩子平日常四处溜达,也不算娇养,抵抗力很强,不过一晚就退了热,这会儿睡得摊手摊脚,很是可爱。
叶兰怜爱的在他们脸上亲了亲,正要再试试身上热度的时候,翠花突然闯进院子,大嗓门喊起来没完没了。
“兰姊,兰姊!你在哪呢?快出来啊,快出来啊!”
叶兰生怕她吵醒两个孩子,跳下炕就出门抱怨道:“你这丫头,小声点儿,团团圆圆正在睡觉呢。”
翠花自觉犯错咧了嘴,随即压低着嗓子道:“兰姊,铺子里出事了,来了个怪人,惹得那些狐狸精都挤进来不走,你快去看看吧!”
叶兰听得一头雾水,想要多问两句,翠花已是扯了她的袖子就走。她没有办法,正好见到迎面走来的邻居大婶,拜托人家帮忙照料一下孩子,想着去铺子看一眼就赶紧回来。
可惜,离铺子还有几十步,她就呆愣住了。
那个穿着青衣、冷着脸站在铺子前卖烧饼的身影是何等熟悉,好似她无数次盼望的那般,连半点位置都不差,同样诱人的风姿,同样拒人千里之外的冷脸,同样脸红尖叫的大姑娘小媳妇儿,同样哗啦啦落下的铜钱……
“翠花,你说的就是这人吗?”
“是啊,就是这个男的,笑起来比女人还好看,可惜脑袋有问题,硬要进铺子帮忙卖烧饼,简直就是找骂!”翠花气得小脸鼓鼓的,对于被抢了的位置很是恼怒。
叶兰展颜一笑,夏日的阳光映得她好似瞬间盛开的花朵,有种别样的美。
“是啊,这人是该好好骂一顿。”
不远处的一株柳树下,背着草药筐子的山子却是脸色黯淡至极,他望着叶兰的笑脸良久,终是轻轻叹了气。他曾经为了这个女人争取过就好,虽然失败了,但不遗憾,唯愿她这一生过得好……
翠花不知她心仪之人也在一旁,正用力点头,末了又担心道:“他若是恼了打人怎么办,还是等山子哥回来再进去吧?”
叶兰轻轻一笑,径自抬步前行,夏风调皮的吹起她鬓角的青丝,一如缠绵的情思……
尾声 平安团圆
三年后,一样是夏日时节,宝塔村的最东面不知何时起了一座墙砖灰瓦的大院子,几个村童小心翼翼趴在门口探头探脑,很快就有两个粉妆玉琢的小娃娃走了出来,每人怀里都抱了一些点心。
待得分给村童们之后,那个小女娃脆生生开口道:“三毛哥、大牛哥,你们可答应给我抓蝈蝈了,要是敢骗我,以后我娘再做了新点心,就再也不分给你们吃了。”
几个村童一边往嘴里塞着点心,一边拍着胸脯极力保证,“圆圆妹妹你放心,抓蝈蝈我们最拿手了,一定逮几只最好的给你拿来。”
有个村童顺口也是问道:“团团圆圆,你们要那么多蝈蝈做什么?”
不等两个小娃儿应声,不远处已是有人欢声喊道:“团团圆圆,我来了!”
小娃们扭头一看,原来不知何时,一辆装饰华丽的大马车已停在不远处的大树下,一个身穿锦缎长衫,腰悬玉佩的俊美男子正乐颠颠地跑过来,一手一个抱起团团圆圆,笑道,“你们有没有想我啊?大哥可是想死你们了!”
两个小娃满脸是笑,齐齐伸出小手应道:“大哥可带了答应我们的蝈蝈笼子,若是没带,我们就不想你。”
“两个小没良心的!”左天谕笑骂一句,放下他们应道:“当然带了,大哥有说话不算话的时候吗?整整一箱子,金丝竹片编制的都有,随便你们分。”
“呀,太好了。”圆圆拍手,招呼一众村童同她上前挑拣。
不想团团慢悠悠走了两步,却是回头同左天谕说道:“大哥,下次记得换马车,娘亲说你这马车很骚包,生怕贼人不出手打劫你一般。”
左天谕听得牙痛,无奈道:“你娘整日除了编排我,还有别的事做吗?”
“当然有了,给我们和爹爹做衣衫,烤点心,还有数银子!”团团认真的掰着手指头。
左元昊听得更是无力,哄劝道:“乖,去挑蝈蝈笼子吧。”
团团应了一声,这才迈着步子往马车那里走。
叶兰一手扶着肚子,正好走到院门口,听到这堂兄弟两个一问一答,忍不住笑起来。
自从三年前,左元昊找了过来,从此隐姓埋名陪着叶兰母子三人留在宝塔村。许是有回有个贪官无故欺压加税,或者是其余诸多小事,左元昊出面解决,宝塔村这些排外心极重的乡亲居然很容易就接受了他,甚至有些大事还一定要找他过去商量。
这让叶兰常常嫉妒不已,于是原本已经解释清楚的那些误会又被她翻出来念叨,特别是再次怀了身孕之后,更是爱唠叨,有时候左元昊实在受不了,便会寻个借口喊了山子一起上山打猎之类,美其名曰给媳妇儿孩子补身体。
他虽然诈死隐藏身分,但哪里是缺了银子的人啊,怎么需要跟穷苦人家的男子一样那般上山找吃食,但叶兰也没有揭破,勉强开恩算是放他出去透口气。
今日同样怀了身孕的翠花来找她取育儿经,这丫头终于盼得桃花开,成功虏获山子的心,两人去年成了亲,今年初就有了身孕,乐得胡家二老恨不得把她当祖宗供起来,如今可是村里姑娘羡慕的对象。
两人正说笑得热闹,不想左天谕就跑了来。村里人如今对左家常有富贵人登门已经习以为常了,毕竟不管左家当初是什么身分,他们都住在村里,平日行事也并没有轻视之意,他们何苦死活要刨了人家的老底呢。
过日子嘛,胡涂点儿好。
左天谕进了院子,翠花极有眼色的扯了个借口回家去了,留下叶兰同左天谕坐在大槐树下,一边闲话一边喝茶。
两个孩子蹲在院门口摆弄着新得的玩意儿,脸上满满都是笑,左天谕心头再次对六皇叔的幸福日子万般羡慕,想他也算富贵至极,但平日哪里有这样悠闲心安的时刻,但他也不会为了当日所作所为后悔,有些东西命里注定就不是他的。
叶兰不知他在想什么,初夏的太阳晒得她很想打瞌睡,忍不住靠在椅背上睡得香甜。
左元昊进门时,正好见到亦弟亦友的侄儿望着自己的一双儿女出神,自家娇妻却睡得口水横流,忍不住就笑开了脸。
两个孩子见到爹爹回来,欢呼着跑上前,动作熟练的爬上老爹的左右肩头,爱娇的埋怨老爹回来太晚,他们都要望穿秋水了。
左元昊心头软成一滩蜜水,又许了无数好处,这才算是重新拿回了儿女的爱戴。
但是团团显见还有不解之事,绷着同老爹一模一样的小脸问道:“爹爹,给大哥赶车的那个大叔说你是什么忠勇亲王,靖海最威武的将军,是吗?”
左元昊目光望向远方的天空,那些征战的日子好似是上辈子的事一样了。
“那位大叔是哄你玩的,爹爹就是开烧饼铺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