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出游玩罢了。”想起他的任务,他不禁头疼了起来。
他思忖着到底该不该托人捎个信息给大哥……大哥公务繁忙,怕也是分身乏术,再派个人来也不知道信不信得过,倒不如先看看自己的伤势能恢复几成再说。
只不过,到时真不知道该怎么跟大哥解释太斗的事。
“好好的游玩怎么会连人带马车地摔下山谷?”她没上山查看,但华姊比官爷早一步上山探查,回来时有说。
“好像是山崩了吧,我只记得山里头突然发生巨响,大地为之震动,马儿发狂急奔就冲下了山谷。”
“山崩?大雨都停了个把月了,怎么会山崩?”采织不解地喃喃自语着。
“是吗?”
“不过也很难说,先前那场大雨实在是下得太久,也许土壤仍然松软。”
听她提起齐天城的大雨,他不着痕迹地打探着。“两个月前听人说齐天城闹了洪灾,这洪灾一事应该已经处置得差不多了吧?”
“原来公子是这般以为才会到齐天城游玩的。”采织不禁苦笑。
“可不是—— ”
“洪灾发生时,出阳县令不管,就连齐天城知府也不管,那时听华姊说,从城南到郊外一带简直是尸横遍野,申大夫和华姊就在尸堆里寻找是否还能医治的人,救得活的便带回医馆,救不活的,华姊和官爷们一道清理,真的是……只能用惨绝人寰来形容了。”
“可是不是听说有个巡抚到齐天城赈灾了?”
“没有赈灾,因为巡抚到了齐天城后,被知府大人安排住宿到山脚下的卫所别馆,当晚山崩,卫所别馆便被土石给埋住了。”
“是吗……”他沉吟着。
据回报的消息确实是如此,但不知怎地总让人觉得过分巧合,要不也就不需要他特地跑这一趟了。
“又是洪灾又是山崩的,齐天城外到处是尸体的腐臭味,我能活下来全都多亏了华姊。”
“华姊是……”
“这几日替公子上药的就是华姊,华姊没跟公子说过吗?”她诧道。
“也不晓得,这几日昏昏沉沉的,脑袋不是很清醒。”也许有也许没有,他记得比较清楚的是上药的部分。
说起上药,那股屈辱感不知怎地又冒了出来。他知道自己身上有伤,也知道伤口不上药是不成的,可偏偏伤在大腿内侧……
“华姊人很好的,有时或许待人淡漠些,可是一个真正淡漠的人是不会收留人又照顾人的。”
他本要出言讥诮,但又觉得她说得有道理。
要是真的个性淡漠,压根不会特意把他带来这,况且他确实伤得极重,照料起来分外麻烦,要是无心是不可能做到这个地步的,所以说——
“她只是纯粹说不出好话而已?”他只能做此猜测。
“会吗?我倒觉得华姊是个把生死看得很淡薄的人,活着很随性,彷佛不管日子怎么过都无所谓,说难听点,感觉就像是……”
采织嫌晦气,不想把心底感受道出,可偏偏成歆听懂她的话意,接了口,“等死?”
“不……可……”采织很想解释,但她没有办法完整地道出内心感受,话到嘴边只能无奈地化为一声叹息。“也许华姊只是太过随遇而安,她没有喜好,对吃穿用度都没太大的关心,有时跟她说起街坊的小道消息,她也是兴致缺缺,彷佛这天地间再没有任何事可以勾起她的情绪,所以我才会觉得……”
成歆微扬起眉,总觉得她形容得太过,毕竟这天下何其大,什么样的姑娘没有,再者也许是因为她……“她其貌不扬吧?”
这般推断是合理又正常的,姑娘家要是貌不惊人,许是做不了婚配,寻不着婆家,到最终自然是自暴自弃了,可要说是等死还差了一截路,没那么严重。
“欸,公子,你没瞧过华姊的面貌吗?我不敢说华姊美若天仙,但是绝对是个美人,虽说已是双十年华,但是上门提亲的人多得都快要踩坏门槛了。”胡大娘三天两头就跑一趟,就可看出华姊有多抢手。
“是吗?”成歆十分存疑。“话说回来,这屋里不管我何时醒来总是暗暗的,连灯火都没点上,我哪看得清她的脸。”
别说那女人,就连眼前这聒噪丫头的脸,他一样看不清楚。
“喔,也是啦,华姊说了,打从洪灾之后,许多难民为了求活成了宵小,甚至山里偶尔也有山贼打劫过路商旅,咱们在这山谷底下能不点火就不点火,省得引人注意。”难怪他看不清,毕竟他的角度望来是逆着光的。
“山谷?这里不是齐天城?”他诧问。
“不是,华姊说公子伤得重不能移动,怕影响伤势,所以那日是我和华姊用尽气力,小心翼翼地把公子搬到这山谷里猎户休憩的小屋。”瞧他神情有些傻愣,采织不禁好笑道:“华姊说要等公子身上的骨头都固定了,才能再搬动公子,所以这段时日华姊一直是丢下铺子,留在这儿日夜照顾公子的。”
听到这里,成歆更是惊诧得说不出话。
因为服药导致头脑昏沉,他压根没察觉此处静得很,要是照采织所说,那么待在这里风险极大,但她竟日夜在这里照料他,甚至连自己的铺子都丢下不管……难道,她只是天生嘴长坏了?
“采织,喂好了没?”连若华踏进房内,见桌上的粥碗早就空了,无声叹了口气。“喂好了就跟我说一声,药都快凉了。”
虽说她啥都没听见,但她确信这丫头肯定是话匣子又打开了。采织乖巧又听话,做事伶俐也很有一套,可最大的问题就出在她的聒噪,看来得找个机会教她适时的安静是一种慈悲。
“华姊,对不起,我和公子聊开了,所以就……”
连若华不以为意地摆着手。“我知道,待会我要替他上药,你先到外头,要是外头有什么动静,记得喊一声。”
“嗯,我知道了。”
待采织离开,把房门关上,她才拿着木匙一口口地喂着他喝药。“抱歉,我家丫头什么都好,就是那张嘴吵了点。”她是个贪静的人,有时会很受不了采织,但忍忍就过了。
“不会,吵了点总比坏了点好。”他由衷地同情起她。
他想,也许她一直没有婚配就是因为她嘴长坏了,吐不出好听的话。
连若华认真地点着头。“那倒是,就像是能跑能跳总比躺着不能动的好。”
成歆眼角抽搐了下。这女人三两句话就得拐到他头上不成?这么点道行,他没看在眼里,等他伤好……
“好了,我帮你上药。”
成歆不自觉地抽口气,双眼直瞪着她开始动作的身影,当她再一次掀开他身上的被子时,像是一并拉掉他的尊严。
他像个初生婴孩般的赤裸,身上伤口密布,而最该死的是——
“你为什么每次擦药都会……”该死的他说不出口!
“是个男人就不要罗唆。”连若华依旧淡定,无视他男人的反应。
成歆满脸通红瞪着她。“我是不是男人,你看不出来吗?”擦药就擦药,还玩弄他的身体……她其实早已经嫁过人或者在守寡吧,要不她怎能对男人的身体如此无动于衷。
好歹也像个寻常姑娘,惊愕害羞的尖叫两声吧!
第二章 请以身相许(1)
连若华淡淡一瞥,点了点头。“嗯,好现象。”
成歆无言以对地闭上眼。喝完药了,药效赶快发作吧,让他陷入昏睡,遗忘这极尽屈辱的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