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儿悄悄跑去院门口张望了两眼,末了回屋里找姊姊说悄悄话。杨杏儿手里正补着父亲的一双袜子,可惜这会心乱如麻,补丁都上了脚面子她也没发现。
杨柳儿见了,捂着嘴笑个不停,凑到姊姊身边小声地道:“阿姊,这魏管事胆子真大,居然直接跑来说要娶你。”
杨杏儿当真脸红的都要滴出血来了,听见小妹打趣自己,轻轻唾了一口,骂道:“没脸没皮的东西,哪有自己给自己提亲的!”
杨柳儿眼珠滴溜溜转了几圈,越发往姊姊身边凑了凑,打趣道:“阿姊,你当真不喜欢魏管事?我看他不错啊,长的不难看,又精明会做生意,最重要的是咱们都认识他很久了,比那些没见过面的人要可靠多了。”
听到这话,杨杏儿脸色更红,恼得把袜子甩到小妹身上,“你看着好,你去嫁啊。”
见姊姊羞恼的模样,杨柳儿笑道:“我还小啊,自然要阿姊先嫁了。”说着,一把抓过剪子把那补丁拆下来,随口又添了一句,“今晚挺冷的,也不知道魏管事在门外跪一宿会不会落什么毛病?”
“什么?”杨杏儿听了当即一惊,问道:“他怎么没走,什么时候跪到外面了?”
杨柳儿却是坏心的摇摇头,一反方才极力撮合的模样,笑道:“他惹恼了阿爹,许是打算跪着赔罪吧。可惜啊,阿姊又看不上他,跪多久都是白跪。”
闻言,杨杏儿是一口气堵在胸口,跳下地倒了温茶喝,末了又开柜子装作寻布头做针线,但倒水时洒了一桌子,开箱子也差点咯了手,简直是事事不顺心。
见状,杨柳儿憋笑憋得肚子疼,嘴里忍不住又哼起了小曲。
杨杏儿到底忍耐不住,嗔怪道:“天晚了,你快睡吧,小心累坏了眼睛。”
杨柳儿这次倒是没惹姊姊,从善如流的洗漱过后立刻进了被窝,半睡半醒间,只觉得好似有门扇开动的吱嘎声传来,她嘴角的笑意更深了,美梦也更香甜了……
杨山倒是不知这一夜自家门外跪了个大活人,早起扫地时见大女儿不时趴在灶间门口往外张望,他原本还有些疑惑,最后是杨柳儿笑嘻嘻的凑到他旁边嘀咕了几句,才解了他的心疑。
杨山一脸不敢置信,又向小女儿确认了一遍,“当真?他真跪了一宿?”
杨柳儿点头,瞄瞄灶间里心不在焉的姊姊,又笑道:“当然是真的,不过那人也冷不着。我方才跑去看了,他披着大哥的旧袄,膝盖下面也有垫子,不知谁给送去的。”
一听见这话,杨山愣了半晌,他哪里会猜不到缘由,最后只叹气道:“你去告诉那人,让他走吧。昨晚的事就当没有发生过,至于以后……再说吧。”
“哎,知道了,阿爹。”杨柳儿听父亲松口了,笑嘻嘻跑去门外。
虽然这一晚有马车挡风,有大袄保暖、垫子隔凉,但魏春也着实吃了一番苦头,这会正昏昏欲睡,见杨柳儿跑出来,立刻打起精神,开口问道:“柳儿姑娘,昨晚真是我鲁莽了。杨大叔可是还在生气,容我进去再请罪,可好?”
杨柳儿摆摆手,蹲下身子小声道:“阿爹让我来告诉你,昨晚的事就当没发生,以后再说。”
魏春此时又冷又困,脑子一时转不过来,倒是杨柳儿指着大袄和垫子笑道:“你赶紧回去吧,这大袄和垫子我得拿进去了,平日都是我阿姊收着的,可不好丢了。”
魏春这次可听清了,脸上立时满满都是狂喜之色,杨柳儿却是抱了大袄和垫子,吐一吐舌头,一溜烟跑回窑洞去了。
另一头,连君轩听说魏春提亲被拒一事,好几日没敢去杨家,后来从山上下来,在山脚绕了好久到底还是进了门。
他也是乖觉的,不等杨家人说话,第一个就先给杨山赔礼,“大叔,我家铺子的管事给您添麻烦了。我实在不知他有这非分之想,让杏儿妹子受委屈了。但他如今已是脱籍成了良民,我就是有心想替杏儿妹子出口气也是不能,还望大叔不要怪罪。”
杨山心里本来还真有点气,毕竟平日儿子同连君轩交好,虽说贫富有别,但他也不觉得自家有何低贱之处,如今连家的奴仆跑来求娶自己闺女,怎么说都有些打脸的嫌疑,可这会听连君轩如此说,他又觉得自己有些多心了。
不说魏春已经离开连家自立门户,就平心而论,自家不过是个农户,魏春家底厚实又有产业,两家做亲,算起来也是大女儿高攀了,这么一想,心气平了,杨山的脸色也就好看多了。
于是他大度的一摆手,应道:“事情都过去了,你也别放心上。天色晚了,今晚在家里住吧,正好柳儿惦记铺子,明日捎她去城里看看。”
“好啊,大叔。这天是越来越冷了,还是咱家的大炕热乎,师兄和大哥都不在家,正好我横着睡。”连君轩一副占地为王的惫懒模样,惹得杨山也笑了起来。
杨柳儿听到连君轩上门,怕父亲的倔脾气会迁怒他,想凑过去帮忙打个圆场,省得自家二哥夹在中间不好做人。当然,她也有那么一点点担心连君轩会挨骂。
没想到,连君轩不知什么时候把她撒娇装傻的本事学了个十成十,两句话就哄得父亲露了笑脸,让她忍不住冲着跨出门来的连君轩做了个鬼脸,末了又刮了刮脸蛋。
连君轩见状,干咳两声,厚着脸皮装作不明白。
而杨柳儿惦记魏春那事,也不敢真惹恼他,趁着家里人没看见,拉了他去杨诚的书房,又是倒茶又是拿点心的,把这位大少爷伺候好了这才兴致勃勃问了起来。
连君轩最喜欢杨柳儿围着他忙碌,喝了茶,吃了块酥脆小麻花才说道:“魏春的老爹是跟着我家老爷子上过战阵的,腿上留了伤,躺在床上十几年了。魏春的老娘死的早,但他自小聪明孝顺,老爷子就把他放到铺子里历练,后来他们父子又跟着我到这里,平日在安和堂做事,偶尔给我打个下手。老爷子早有话留下,准他们随时脱籍,自立门户,但魏叔念着老爷子的恩情,一直不肯,这次魏春为了你阿姊,这才找到我那里。”
杨柳儿越听越觉得满意,坐在椅子上兴奋的晃悠着小腿,又问道:“那他家里如何,不至于吃不上饭吧?有没有什么通房侍妾、交好的丫鬟,或者什么青梅竹马的表妹?”
连君轩听得直觉好笑,赶紧咽了口中的茶水,应道:“你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他平日忙着伺候老爹都来不及了,哪有那个心思。”
此刻,杨柳儿的脑海里翻腾的都是诸多宅斗情节,听他这般笃定就忍不住撇了嘴,反驳道:“那可不见得,你又不是整日都同他在一起。男人没有几个好东西,就是我们村头的刘二叔家里,前几日还有一个远房表妹来投靠,整日闹得鸡飞狗跳的。”
连君轩听得心里一动,试探地道:“怎么,你不喜欢男人纳妾?”
若杨柳儿是生在甘沛,长在甘沛,自然会觉得同一个年轻男子谈论这话题很是不妥,但她是古代嫩黄瓜装了现代的老芯啊,这会根本没这个意识,脱口就道:“当然了,凭什么女子只能嫁一个男人,男人就能三妻四妾啊。心里不平,当然就会生事惹祸。正头夫人想弄死小妾,小妾想拉下夫人,整日斗成一团,日子能过得舒坦才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