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儿眼前一阵阵发黑,双手死死扳着杨老太太的胳膊,极力想要多吸进那一丝丝空气,可惜终究徒劳无功。
难道今日小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这也太冤枉了!
许是老天爷听见了杨柳儿的心声,适时的派来救星……
连君轩不知道埋怨了多少次自己的乌鸦嘴,先前还担心杨诚写不好策论要被先生留下,耽搁休沐回柳树沟的时间,没想到自己居然一语成谶,杨诚的两篇策论,一篇得了先生夸赞,一篇被狠批,先生发话要他再多写两篇以做磨练,明日休沐肯定不能出书院了。
他只要想到吃不到杨柳儿亲手做的新奇吃食就觉得气闷,不知怎么就回家牵了马跑来柳树沟。
一路上,他连上门的名头都想好了,说是替师兄送信来,说不定杨柳儿那丫头感念他辛苦走一趟,待他更亲近呢。
他盘算的很好,哪知一进杨家院子就发现几间窑洞的屋门都是敞开的,当下就雏了眉头,三两步奔到上窑,没想到一入眼却是惊得他三魂七魄差点散了。
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男人正在翻箱倒柜,而杨柳儿被死死夹在一个老太太胳膊下,脸色铁青、手脚瘫软,死活不知!
杨老太太眼见二儿子翻了半天也没从箱子里掏出什么银钱,刚要开口催促,不想腰背上就被狠狠踹了一脚,她下意识的松开手臂飞了出去,“砰”的一声,一脑袋撞到山墙上。
她疼得直呼哎呦,揉着额头上迅速肿起的大肿包就骂了起来,“要死了,谁踢我?”结果扭过头就发现一个容貌陌生的贵公子脸色铁青的抱着杨柳儿,而杨柳儿那模样显然是不成了,她吓得激灵灵打了个哆嗦,赶紧缩起手臂。
连君轩却是无暇理会他们,他两指一搭杨柳儿的脉门,半点不见跳动,心里立时就碎成了无数块!
“你不能死,不能!”连君轩哆嗦着嘴唇,死死抱着杨柳儿,三两步就疯跑出屋。
见状,杨老太太母子真是害怕了,毕竟长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杨柳儿性命堪忧。
杨老二脸色白得跟鬼一般,埋怨道:“娘,你抓着她就是了,怎么把她勒死了?”
“放你娘的狗臭屁,谁说我把她勒死了,我就是……就是抱了她一下。”杨老太太也是吓得腿软,虽然她平日泼惯了,但事情涉及到人命,还是自家孙女,她怎么可能不害怕?
“还站着干什么,快回家,家里还有活呢。”她也顾不得翻找什么银钱了,扯了个借口就跌跌撞撞的往院外跑去,杨老二也怕自己顶了黑锅,赶紧追了出去。
杨杏儿好不容易找到父亲,父女俩刚走到门口,正好撞到杨老太太和杨老二出来。
杨杏儿瞧着两人身后没有人,就随口问道:“咦,柳儿呢,怎么不送……”
杨老太太这会已是惊恐得不成样子,突然听人说起杨柳儿,下意识开口就嚷道:“别找我,柳丫头不是我勒死的,不是我!”
这时杨老二恨不得一巴掌拍晕自家这没用的老娘,不过他也是个机灵的,趁着杨山父女听得发懵的时候,扯了老娘直接撒丫子跑掉了。
杨杏儿年纪小,脑子灵光,回过神来后突然惊叫一声就往屋里跑,“小妹、小妹,你快应一声,你在哪?”
杨山也是赶紧跟着跑进去,父女俩在上下窑洞找了一遍都没见到人影,正这时,里正家的桃花拎着筐子跑过来嚷道:“杏儿,我刚才看见一个人扛着你家柳儿跑远了,柳儿又病了吗?”
闻言,杨杏儿一把扯过她,追问道:“桃花,你看见柳儿?她去哪里了?”
桃花犹豫了一下,末了小声道:“嗯,我就来得及扫一眼,那人不识得,就是柳儿的脸青得吓人,手脚耷拉着,好像……不太好。”
“啊!”听到这番话,杨杏儿像疯了一样,尖叫着冲去灶间,取了两把菜刀就跑出了院子。
看到好友突然变成这样,桃花吓得手里的筐子都扔了,根本不敢拦着,而杨山白着脸,身形摇了摇,扭头也往外跑。桃花澈底傻了,想了半晌就把杨家院门关上,一肚子疑惑的守在外面。
再说杨老太太和杨老二跑得满头大汗,好不容易到了家,立刻就把院门严严实实的关起来。
杨老头正提着筐子要往外走,见两人这个模样就忍不住问道:“这是怎么了,后边有狼追啊?”
这话惹得杨老太太一瞪眼睛就要开骂,可是门外重重的拍门声却是抢了先!
“开门、开门!你们还我小妹,还我小妹!”杨杏儿拚命拍打老宅的院门,见半晌无人应门,就疯了似的举起手里的菜刀大劈大砍。
第十二章 鬼门关前走一遭(2)
杨家老宅就在村子中间,左邻右舍颇多,听到动静都跑出探看,结果这一看却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各个都瞪圆了眼睛。
杨家被人拎刀砍上门了!怎么是热闹两字可以形容的,简直就是千年不出的大八卦啊!
这一传十,十传百,整个牛头村的老少很快都聚了过来。
杨山一直呆愣愣地站在老宅门外,脑子里,自小到大的所有记忆一幕幕闪过,他虽然埋怨爹娘偏心自私,但他身为儿子,从来不曾缺过老人的粮食用物,哪怕多么不公平的对待也不曾怨恨,但他换来了什么?
第一个儿女折在肚子里,剩下四个儿女没吃过祖父母家里一口饭,没得过一个笑脸,妻子的百日祭被踩脸,如今他最小的闺女、自小多病多灾的可怜闺女又被祖母勒死,下落不明!
他在杨家出生,吃什么样的苦都是他欠杨家的,但他的儿女和妻子没有,他最疼的小女儿也没有!
“扑通”一声,杨山重重跪倒在地上,嘶声高喊,“娘,我的命是你给的,你说一声,我这就去死还给你!但你为什么勒死柳丫头?我可怜的柳丫头,病才刚好,还没吃几口好饭就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啊——我的么女啊!”
谁言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一个中年的八尺汉子,磕头磕得额头淌血,一声声质问老娘为何勒死闺女,此情此景,但凡长心的人都觉得眼眶泛红。
杨杏儿劈不开老宅院门,也是哇哇大哭,“娘啊,我该死,我没看好小妹!娘啊,我该死!”话声刚落,她便抬手,要把菜刀往自己脖子上砍。
一旁几个婆娘怎么可能傻看着,壮着胆子上前,死命抢了菜刀,末了高声冲着院门里边大骂,“老杨家的,你们聋了,听不见孩子这么哭啊?!到底怎么回事,开门说个明白啊!”
“就是,我怎么听说还勒死人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别说自家人了,就是外人也不能这么藏着不管啊,再藏还能藏一辈子啊!”
杨杏儿哭得眼前发黑,明明走前小妹还抱着肚子躺在炕上,怎么只一会功夫就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了?
一想起小妹不知道被谁扛走,埋在荒郊野地,她心里就像被生生撕裂开一样的疼,顿时泣不成声,“我家有多少银子,你们想怎么抢就抢,为什么要勒死我小妹?你们把小妹尸首还给我!呜呜……”
人群里有聪明人,将这些话左右拼凑了一遍,就道:“不会是杨老太太又跑三儿子家里去翻银钱了吧?怕是看小孙女拦着,一生气就把人勒死了!”
“不对、不对,杏丫头喊着要人呢,难道勒死不算,还把尸体偷偷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