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绣看到小的给薄夫人的婢女送钱,便觉得不太寻常,一时嘴快,告诉了王妃。”钟管事道,“但王妃应该也不能确定,毕竟比南王做事向来干净俐落,宗人府那边已经无法可查。”
“确实已无法可查……”端泊容思忖,“她就算有所怀疑,也应是怀疑一阵子,便过去了。”
“王妃若知晓了薄夫人的身分,却一直不动声色,王爷觉得她是在做何打算呢?”钟管事担心地道。
他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按理说,她曾吃过薄色的亏,现下逮着薄色的小辫子,应该有一番吵闹才对,然而,她却隐忍了下来。
若她真的爱他,察觉到薄色可能是细作,应该及早告诉他才对。难道,她不怕他有危险吗?
或者,她误以为他深爱薄色,怕他怪她胡乱猜疑吃醋,所以对这一切佯装不知,在背地另有打算?
又或者,如今她与端泊鸢真的旧情复燃,所以乐于陵信王府中有薄色这么一个细作,分走他的注意?
端泊容的脑子里瞬间闪过一千种猜测,一向精明冷静的他,这一刻却思绪混乱,冷静不下来。
最后,他告诉自己,眼下就算有万种变故,他只会做一种选择,那便是相信她。
尽人事,听天命。若人的缘分都是一种修行,那么缘分未满,便是修行未够。他会好好修与她的缘,相信总有一天,能达到圆满,终将与她白头偕老。
他相信她,也信他自己。
第十七章 薄姬小产(2)
楚音若在看书。最近特别喜欢看萧国的一些典籍,不仅可以了解这里的风俗人情,也像是能弥补来这里一趟,却没踏遍大好山河的遗憾。
但越看越对这里依依不舍,原来,这里有这里的好处,比如天清水绿,比如瓜果鲜美,比如衣绢天然……这里,还有让她眷恋的他。
所以,有时候她心里会莫名涌起一股伤感,特别是在书籍的字里行间,看到栗子鸡、梅花冻,还有许多许多细微处的时候。
这让她不由得阖上书,饮一杯茶,缓一缓。
“王妃,听说最近米价又跌了不少呢。”一旁的红珊忽然道,“都说王妃在做大米生意,可有碍?”
“你这丫头,怎么忽然关心起这个来了?”楚音若微笑道。
“奴婢……就是爱多管闲事呗。”红珊脸上的表情有些不太自然。
“涨有涨的收益,跌有跌的好处。”楚音若淡定地道,“都说富贵在天,不是吗?”
“是,是。”红珊尴尬地笑笑,不敢再继续问下去。
楚音若抬眸看了看她,心里有种说不清的感觉。起初,刚回到王府,她还算信任红珊,但不知为何,越相处越觉这丫头机灵过了头,让她心生提防。
或许因为她不是从前的楚音若了,所以,对这些打小就伺候她的人,也没什么感情,这是自然的。
拾起书来,又看了一段,忽然双宁慌慌张张跑了进来。
“王妃,王妃……”双宁气喘吁吁地道:“可了不得了!薄夫人她……她小产了!”
“什么?”楚音若不由错愕,“怎么回事?”
“也不知怎么的,薄夫人午后忽然见了红,长婷连忙去请了太医,可是太医刚来,薄夫人便血崩似的,怎么也止不住了……听说,胎儿已经掉下来了,是个成形的男婴。”双宁满脸惊恐地道。
“怎么会?”楚音若觉得不可思议,“这些日子,她不是一直好好养着吗?可是吃错了什么?”
“不知晓,”双宁道,“反正跟咱们没有关系,咱们平素都不到她那院里去,躲得远远的。这次她可不能再赖咱们了。”
说虽如此,但听了方才描述的情形,楚音若毕竟不忍心,忙起身道:“走,去薄姬院里看看。”
“夫人,这个时候,不去为好吧?”双宁道。
“好歹她也是王爷的侧室,出了这等事,我躲起来算什么?”楚音若道,“王爷入宫还未回府,我若不露面,那边院里岂不更乱了?”
“是。”双宁道,“奴婢与红珊随你一块儿去……咦,红珊姊,你怎么了?”
楚音若这才注意到,红珊不知为何脸色异常苍白,身子不断发抖,像什么病症突然发作了。
“红珊,你怎么了?”楚音若凝眉道。
“奴婢……”红珊眼圈都红了,似乎眸中有泪,“奴婢怕血……听了双宁的话,怕得紧……”
“红珊姊,那你就留下来看屋子,我陪王妃去就行。”双宁道。
“不……”红珊却坚持道,“王妃说得对,这个时候……是该去的。”
“你若无碍,那我们便去。”楚音若只感诧异,平素红珊这丫头胆子大得很,说怕见血,可厨房里宰鸡宰鸭也多,都不曾见她如此。
当下也顾不得多想,她领着双宁红珊二人匆匆往薄色院中而去。
那平素清静的院中,此刻果然哀声一片,兵荒马乱,楚音若刚走到门口,便见长婷迎面跑出来,险些一头撞上她。
“王妃……”这还是头一次长婷见到楚音若竟如此恭敬,“我们夫人快不行了……王妃,可要救救我家夫人!”
“派人去宫里请王爷了没有?”楚音若问。
“请了……”长婷道,“可派去的人说,王爷早出了宫,却也没回府,也不知去了哪里!”
“太医怎么说?”楚音若道。
“太医也是无计可施……方才……方才叫我们预备后事……”长婷忍不住大哭起来。
“别慌,别慌,”楚音若道:“总有办法的,待我进去瞧瞧。”
她知道古代医术不够昌明,若是现代可以有办法止住小产大出血。但这一时间,又去哪里找止血的药呢?
她心下一阵茫然,但因为人人唯她马首是瞻,不敢露怯,依旧沉着地来到薄色房中。
薄色大概是快要不行了,脸色灰败,整个人像一片单薄的枯叶,随时要随风而去一般,但她神志还算清醒,两只眼睛瞪着,好似自知生命将尽却心有不甘。
楚音若轻轻坐到床边,瞧着她。
“你来了……”薄色虚弱地对她道,“是来看笑话的吧……”
“吓都被吓死了,哪里能笑得出来?”楚音若道。
“王爷什么时候回来?”薄色问。
“派人去请了,”楚音若道:“应该很快。”
“死到临头,我发现自己最惦记的,竟是王爷……”薄色目光幽远,喃喃道:“你说怪不怪?”
“你这话才奇怪呢,”楚音若不解,“夫妻情分,自然是重。”
“呵……”薄色忽然笑了,“你不明白,有很多事,你其实都不明白……不过这样挺好的,一辈子活得糊里糊涂,倒也平安喜乐得紧。”
她不明白什么?哦,对了,薄色是端泊鸢的细作,弥留之际,理应想念的是端泊鸢才对,然而,她却在惦记端泊容。
只能说,泊容应该是太好了,所以会让女人惦记。或许这一刻,薄色才发现,自己对泊容已经日久生情,颇有眷恋。
“你现在应该很得意吧?”薄色看着她,“我就要死了,这偌大的王府,就剩下你一个人能陪在他身边……什么都是你的,什么恨都解了吧?”
“我并不曾恨过你。”楚音若回答。
“呵,”薄色淡笑,“我曾令你蒙冤,你会没有恨意?”
楚音若一楞才恍悟她指的是哪件事……但那时受害的,并非现在的她,所以,能有多恨呢?
“大概是上天给我的惩罚吧……”薄色却道:“那次,我故意不要那孩子,所以,这次也不会再把孩子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