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实在不忍心对他说谎。
他也沉默,忽然就走上前来,紧紧地抱住她。她能明显地感到,他身上似乎汗涔涔的,现在虽然天气已经和暖,倒也不至会热到这种地步。他刚才,到底去了哪儿?
“怎么了?”楚音若忍不住问,“泊容……”
她话还没落音,他忽然就低下头来深吻封住了她的唇,这让她身子不由一僵,毕竟这还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在游廊之上。
他平素温文守礼,断不会在这样人来人往的地方做如此出格的事,虽然在卧房之中,他还满放得开的……
他此刻的吻,不同于平素的深情温柔,带着一丝霸道,仿佛有什么怨气想宣泄,他的身子亦在不断颤抖。
她本能地挣扎了一下,但随后决定不再动弹。随他高兴就好,毕竟她确实做了亏心事,这当下,应该乖乖的。
他吻了她良久良久,幸好没有下人经过,她的身子也渐渐放松了,主动伸出双手环抱着他的腰。
终于,他像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在窒息之前终于放过了她,面颊贴着她的耳际,微微地喘息。
“泊容,到底怎么了?”楚音若与他耳鬓厮磨了一会儿,轻声问道。
“没什么……”他终于回答,“只是想了你这半日,你却不在家。”
“我……逛街去了,”楚音若结巴道,“昨儿晚上,不是告诉过你吗?”
“知道,”他的声音越发低沉,“只是回来看不见你,无端便觉得紧张了,好像你会走丢似的。”
紧张什么?难道他发现了什么?
楚音若不敢看他的表情,只把头埋在他的胸前,埋得很深很深。
“傻瓜,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她故意笑道,“有双宁他们跟着呢,哪里就能走丢呢?”
“你在水沁庵那半年,我时常觉得你走丢了。”端泊容低声道,“想去看你,却没又觉得自己没资格去看你……”
他是她的夫君,怎么会没资格?看来,他爱她爱得太深沉,把自己变得如此卑微。那一句话怎么说来着?爱情,就是卑微到泥土里,而后开出的一朵小小的花。
“就算走丢了,我也会找到回来的路,”楚音若一语双关的回答,“泊容,你该相信我。”
她想,她应该给他一颗定心丸,不要让他胡思乱想。虽然,她确实瞒着他许多事,但那是为了一个欢喜的结果,只是这其中过程不能被他知晓。
“你有时候不够机灵,”他轻抚她的发丝,亦意味深长地答,“我怕你迷路。”
其实,他方才去了品古轩。
他对自己说,应该相信她,不要单听红珊的无端猜测就胡乱怀疑,但他还是忍不住独自骑马去了品古轩。
他勒马立在巷口,旧墙遮掩处,等了许久,才见到她从品古轩里走出来。她的神色有些仓皇,亦有些凝重,她失神地在街边站了一会儿,直到双宁唤她,她才上了马车。
她显然不是来逛街买东西的。因为,女人买东西的时候都是兴高采烈的。
他又等了很久,她的马车远去了,便看到了端泊鸢从品古轩里踱出来。与她的神情相反,端泊鸢的脸上难掩一抹得意之色。
他当时觉得全身的气血几乎要逆流了,脑子像被炸开了一般。然而,他一向是那样冷静的人,那一刻,他提醒自己,不要冲动。
他俩是在背着他幽会吗?好像是的……但又好像不是……
假如他们是在幽会,她为何那般忧伤?她应该像买东西一样兴高采烈才对,但她双颊全无血色,倒像是刚刚与敌人在谈判,落了下风的感觉。
或许还有一种可能,他俩的确在偷情,可是她心怀愧疚,事后后悔不已,所以才会那般失魂落魄。
无论哪种可能,反正她不快乐,这让他心里有了一丝欣慰。
呵,他真的爱她爱得深入骨髓,居然如此卑微,只要她对他有一丝丝愧意,他便可原谅她……
“放心,我没有那么傻。”
只听,她在他耳畔轻语道。
他确实担心,他对她,其实也不够信任。然而因为爱得深沉,他觉得自己可以原谅一切,可以一点一滴,改变她的心意。
就像在雨夜,点着琉璃灯笼前行,他其实看不到太远的路,但如果他能把脚下的路走稳,便可以走得很远很远。
所以,有些话,他本可以质问她的,这一刻,他觉得没必要问了。
楚音若觉得,她该先去见见玄华。虽然端泊鸢向她保证玄华现下十分安好,她还是要亲自看一眼才能放心。
她不得已,通过母亲动用了太师府的细作,打听出玄华现就关在原来住的屋子里,守备算不得太森严,一日三餐也有。看来,端泊鸢并没有把他看作是什么要紧的人物,只是想拿玄华吓吓她罢了。
但她却不能去比南王府,别说端泊鸢,就算被端泊容的细作发现了,也是糟糕。
她想,现在唯一能帮她的,大概只有闻遂公主。或许在闻遂公主那里,她可以找到一个什么法子,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比南王府,与玄华见一面。
每月的这一天,端泊容都会按例进宫陪雅贵妃用晚膳,整个下午都不在府里,听闻端泊鸢也被萧皇召进了宫里,大概是想与他们兄弟二人议事,楚音若觉得是个好机会。
她早捎了书信去给闻遂公主,闻遂公主也约好她今天晌午先在公主府见上一见。
“你跟泊鸢什么时候又开始来往了?”见了面,闻遂公主特意把仆婢都遣开,低声问她道。
“公主,并非你想的那般,”楚音若力辩道,“只是我有一个朋友在他府里,我得前去见一面。”
“为何不把那位朋友约出来一见?”闻遂公主听得迷惑。
“说来复杂,”楚音若道,“总之我这位朋友不能离开比南王的府邸。”
“为何?”闻遂公主蹙眉。
“公主,恕我暂时不能解释太多,只请先不要问缘由,帮帮我。”楚音若恳切道。
她知道,闻遂公主是善良之人,况且与她自幼有情谊,应该会帮助她。
果然,闻遂公主没有再追问,只道:“今天泊鸢不在,潜入他府中倒也不难。我这个婢女锦心,平素常去比南王府送东西,一会儿你就跟着她。只是要委屈你扮作丫鬟,你可介意?”
“这个法子巧,”楚音若立刻用力点头,“我哪里会介意?”
“锦心——”闻遂公主速唤来她的婢女,把事情与那婢女大致吩咐了。
楚音若瞧着这婢女,觉得她很面善,忽然想起上次便是这婢女送她出府的,她还因为此女染上了远荷香的味道。
电光石火间楚音若脑中闪过一个想法——难道,这婢女是端泊鸢的细作?闻遂公主说,她常去比南王府送东西,所以与端泊鸢相熟并不奇怪。
她就说嘛,上次她怎么会无缘无故染上远荷香,想来是这个丫头故意在她袖子上沾了一些。
可端泊鸢为何要指使这丫头那么做?难道……是为了引起她和泊容之间的争执吗?
呵,端泊鸢果然心思阴沉诡谲。
楚音若决定暂时不揭穿这丫头,且看她行事如何。倘若此趟潜入比南王府之事,很快被端泊鸢知晓了,便证明她就是细作。倘若不是,也别因为自己的胡猜就冤枉了好人。
她换了奴婢的衣裳,由锦心引着,一路顺利入了比南王府。
玄华所居的小院,她早就打听好了路径,也知道那些守卫不过府中仆役而已,做事向来懈怠,此刻正值下午时分,午膳也都偷喝了些酒,倦得很,倚在院墙处打着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