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么没再派人添购呢!我不是交代过,这是要炖给老太太吃的药膳,这一个月药材都不能断吗?”汤水淳质问。
何管事拍着自个儿的脑袋,朝她哈腰鞠躬,认错道:“老奴一时忘了,这就派人去买。”
缺了这两样药材,便没办法炖药膳,她吩咐道:“你立刻派人去买,我等着用这两味药材。”
“是是,老奴这就派人去买。”何管事应了声,差人出去买药材。
等了好半晌,药材是买回来了,但当归和熟地的品质极差,汤水淳蹙起眉,询问那被派去买药材的家丁,“这买回来的药材怎么会是这种劣品?”
那家丁回答,“小人跑了几家药铺,这两味药材今儿个也不知怎么回事,竟都卖完了,好不容易才在一家药铺里找到,只剩下这种次品。”
汤水淳脸色微沉,用这种劣质的药材炖药膳,药效会大打折扣,但眼下没有更好的药材,也只能用了。
接下来两日,不是又缺了别的药材,就是没了排骨,使得她没办法每天都为婆婆炖煮药膳。
还有其他一些她交办的事也都没做好——
“原本绣房是要先做二太太您交代的那种纱袋,是四太太硬逼着绣娘得先为她做衣裳。您知道四太太脾气不好,绣娘也不敢惹她生气,才逼不得已搁下纱袋,先为她做衣裳。”掌管绣房的宋管事,一张老脸上尽是为难,将责任全推到霍翠鸾头上。
汤水淳看了宋管事一眼,静默须臾,转身离开。
那种纱袋是她要用来装药材的,把药材装在纱袋里,炖好药膳,将纱袋拿出来,就只剩下汤和食材,干干净净,用不着再从那堆药渣里捞取食物,也容易清理。
这纱袋做起来很简单,绣房里的绣娘都是熟手,缝几个纱袋花不了多少的时间,宋管事的话分明是推托之词。
这几日,只要是她交代的事,都会出状况。刚接管景府,这些下人就敢把她的话当耳边风,若是再放任下去,以后她恐怕很难管这些下人。
寻思须臾,她让雪荷找来姜管事,要他召集府里头所有的下人和管事。
过了半晌,各处的管事领着所属的下人姗姗来迟。
汤水淳耐着性子,在自己的院落等着。
姜管事不知她召集下人打算做什么,只是默默站在她身边,对于她这几日的处境,他也了解一些,他虽是大管事,但有些事却也管不到,像何管事和宋管事这几个平日里仗着三太太宠信的管事,连他的吩咐也常不听。
待所有人到齐之后,汤水淳目光徐徐扫视着底下近百个下人,她嘴角噙着微笑,开口道:“我召大家过来,主要是想同大家说说话,问问大家对我掌管景府,是不是有什么意见?若是有什么建言,大家直说无妨。”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她说这番话究竟是何意,一时之间倒也无人开口。
她等了片刻,见没人要说话,接着道:“既然大家没意见,那么我就说说我的想法给大家听听。我嫁来景家,承蒙老太太信任,将这景家交托给我掌管,但初来乍到,很多事我都还不熟悉,也许有些地方做得不够周到,不过以后我会慢慢改进。”
顿了下,她环顾众人,脸上仍带着微笑,语调却提高了几分,“倘若你们之间有人看不习惯我这个主母,不想在我手底下做事,那么很简单,不是你走便是我走。我呢,恰好是二爷的妻子,除非他休了我,否则我是不可能离开景家的,所以很显然是你们走。”
她这话一说完,底下的下人纷纷低声交头接耳,臆测她这番话是何意。
她也没卖关子,直接表明用意,“我这人喜欢赏罚分明,做得好有赏,做得不好就该罚,从今天开始,要是还有人再阳奉阴违,给我说一套做一套,不把我交代的事办好,找诸多借口推诿,那么就给我收拾收拾离开景家,我会让帐房多支三个月的薪俸给他。”
说到这里,她高声说道:“现在不愿在我手底下做事的人可以站出来,我让帐房即刻结清银子给他。”
见她竟要撵人,众人都惊愕的噤了声,一时之间没人敢开口。
姜管事也讶异的看她一眼,没想到她会使出这样的手段,来敲打那几个对她阳奉阴违的管事和下人,这手腕倒是不错,当着众人的面狠狠警告他们,若是再不听话,便可堂而皇之将他们撵出景府。
片刻后,汤水淳见没人站出来,点头道:“既然没有人愿意离开景府,那么往后我希望你们能老老实实安安分分做好自个儿分内的事,别再给我耍花枪,否则,别怪我不留情面。”
这时却有一人出声道:“老奴在景府给老太太和二爷干了几十年的活,这会儿年纪大了,脑子有些犯糊涂,没办好二太太交代的事,要是惹得二太太生气,老奴在这儿给二太太赔个不是。可老奴自问这几十年在景府里尽心尽力为老太太和二爷做事,从来不敢偷懒耍滑,其他的下人们也一样,都一心一意为主子们干活,这事老太太也都知道,她老人家心善,很能体恤咱们下人,从不曾这般为难过咱们,说要把咱们这些忠心耿耿的下人撵出府去。”说话的人正是宋管事,他仿佛遭受了莫大的羞辱,脸上满是悲愤委屈。
他这话一说完,便有些下人也跟着附和——
“就是啊,咱们一向本本分分的做事,从来不敢贪懒懈怠。”
“主子交代的事咱可都很卖力在做。”
“我在这府里头待了二、三十年,还从来没有被主子这么说过。”
“老太太以前就曾夸过,咱们府里的下人是最勤快的。”
这几人的话,引得其他下人也跟着鼓噪起来,对她大费周章召集他们前来,还这般训斥警告他们,纷纷表达不满。
汤水淳留意到带头鼓噪的那几人都是这几日对她阳奉阴违的下人,她怀疑这几人是受了某个人唆使,才故意与她作对,正思忖着要怎么收拾这几个人时,突然听见一道耳熟的嗓音传来——
“二太太说的话就代表我的意思,咱们府里不留不听话的人,往后这府里头再有人阳奉阴违,办不好二太太交代的事,一律撵走。”随着话落,刚回府的景韶从后头走了过来。
吵闹的下人见到他,倏然间都闭上了嘴,不敢再吭声。景韶平日虽不管府里头的事,但他是家主,在景家的威信高于所有人。
看到景韶穿过底下的众人朝她走来,汤水淳心头先升起一股小别重逢的喜悦,而他这番力挺她的话,仿佛是一道阳光,驱散所有阴霾,照亮她的心房,她嘴角无法抑制的漫开一抹笑意。
景韶留意到她见他时绽开的那抹桀笑,冷峻的脸庞暖了几分,走到她身边与她并肩而立,看向众人,肃声道:“方才二太太说的话都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众人齐声应道。看见两人站在一块,长眼的人哪里还不明白,景韶是在向众人宣示,他是汤水淳的靠山。
见众人不敢再有异议,景韶看向汤水淳,把场子交回给她。他明白她需要在下人面前树立威信,才能治理得了这些下人。
她感激的看他一眼,接着觑向下人们,不疾不徐的出声道:“我再叮嘱你们一回,日后但凡做得好的人我都会奖赏,至于做不好的人,会得到他应有的惩罚,希望你们能把我这话记在心里。”说完,她摆摆手,让众人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