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一是太子的人,掀了孙家,这是给太子立功。”赵钱目不斜视,站得像根木桩。
战止睨他一眼,他一个激灵,“属下说错了吗?”
“凡事不可得意忘形,这里已不是国公府邸,你忘记何谓隔墙有耳了?”战止悠悠说道。
“属下疏忽。”赵钱便要跪下,战止手往他虚扶了下,他便是怎么也跪不下去了。
“你继续往下说,长话短说,田里今天可忙得很,我得去帮忙。”他好整以暇。
赵钱实在很难想象自家将军下田的样子。但是看将军一身短打打扮,斗笠也挂在一旁,虽说是瞒天过海之计,可他怎么觉得将军也有那么点乐在其中呢?
他胡想什么?将军是至刚至柔之人,绝不会让人轻易看到怯弱的一面,将军无论做什么都有他的道理,不是自己这小小人物能置喙的。
“关于刺客一事,属下在蘼香楼挑选了三位花魁、头牌,每一个都有风流姿态、倾国之貌,安排进入庆州吴府为通房,不到一天吴氏家主吴长东便将三人抬为姨娘,吴妻崔氏据说当晚就把吴长东的脸抓花了,夫妻闹得不可开交,感情生变,如今已经分房而眠,这还没完,吴崔氏把此事闹到族长那里,吴、崔两家族长几次调解不成,最后闹到吕首辅家中,非要吕崔氏请吕首辅出来主持公道,事后,吕首辅重重斥责妻子,说她娘家人生鸡蛋无,放鸡屎有,只会扯他后腿,夫妻因为此事心生罅隙,牵连子女……”
话说从头。邬家遭刺客误闯,他们的目标自是战止,而把手伸得这么长的人,则是吕奂邛吕大首辅妻族崔氏那边的人。
崔家是大族,养出来的女儿也是不容小觑,除了嫁给吕奂邛的吕崔氏,她还有个妹妹也嫁给吴家这个大族,这个吴崔氏跋扈蛮横更胜姊姊,背后又有吕奂邛这当朝首辅姊夫当靠山,压根没将吴长东放在眼里,年轻时刚嫁入吴家那会儿,吴长东的侍妾明的暗的皆著了她的毒手,成婚数年,即便无出,吴长东也不敢轻易生出纳妾的想头。这回赵钱送去那三个头牌,都是从烟花之地出来的,温婉谄媚无一不能,小意逢迎地把很久不打野食的吴长东安抚以沌身泛阽,相蛟内己痴肥刁蛮不讲埋的妻子,一个是温柔乡,一个是修罗场,云泥之别立判,是傻子都知道要选哪一边。
男人对别的事情可以不聪明,女人对他好不好、解不解人意,可是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事了后,记得把答应她们的卖身契送还,再给她们新的户籍文书和银钱,让她们去别处过日子。”战止做下结论道。
“属下斗胆,有一事不解。”
“说吧。”
“将军教训那孙家,属下明白是给邬姑娘出气,但是崔氏——对于将军替国公爷洗刷罪名,能起什么正面的作用?”
战止神色平静,含笑对赵钱说:“很简单,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剪其羽翼,隔山镇虎。如一滴雨落在水中,看似不起眼,但是激起的涟漪呢?谁知道会引起什么作用。
明面上看似和吕首辅毫无直接关联,虽说不能起什么太决定性的效用,但把京城闹个鸡飞狗跳,脱个几层皮还是很容易的。
这些事,再加上祖父那些头角峥嵘的门生,在朝在野,上至勋贵,下至三教九流,随便在灶口添些柴火,焦头烂额的人自然不会闲著,也就不会有那心思去算计别人。
赵钱诺诺。他的脑筋没有主子的好,虽然隐隐明白将军的意思,可是深奥之处也不是很懂,但总而言之,将军的话绝对不会错,将军吩咐的事他照办就是了。
“还有什么事,赶紧说来。”
“皇上有恙,去年冬日,咳嗽不休,有三日不曾早朝,太医院使进了御书房替皇上看诊,出来后对外说只是例行的请平安脉,皇上并无不妥。”
“太子有说什么吗?”
“太子和几位皇子都在御书房候召,却叫人赶了出来,说皇子们大惊小怪,又说看在他们一片孝心分上,不予追究无召入宫一事。”
“想必皇上又能理事了?”
“是。”赵钱恭敬称是。
战止长指轻点桌面,京城的任何风吹草动若要依循正常管道来到他这里,得耗上好几个月,即便他能靠著战家军的虎翼马队,在不影响军机的状况下掌握到第一手京城消息,还是失了先机。
皇上嘛,看得出来还不甘心这么倒下去的,毕竟皇上的年纪并不算老,倒是皇子们都大了,心里面有什么盘算,没有人知道。
在这节骨眼,皇帝的身体要是出了状况,不是好事。
总之,事情并不明朗,再看看吧。
第十章 春耕开始了(2)
“没事还不下去?莫非,想陪著我下田?”
赵钱两手乱挥,他家世代征战,自己还真的不会种地,要不是欠将军好几条命的人情,他又怎么会成为死士。“那不是小人的专长,小的就不乱掺和了,属下还有一件事要说。”
“刚刚要你长话短说,结果你口沫横飞长篇大论,这会儿还有话说?”他有些浮躁了,明明答应邬深深一早就去帮忙的,结果这会儿都日上三竿了,他还在这里,那些活儿可重得很,她会不会请别人帮忙,还是又自己来了?
他不去看看怎么成?
“小人到传递驿站的时候,听那些邮驿说,沿海倭寇最近有蠢蠢欲动之势,漠北的乌尔干人也不安分。”邮驿分有几种,陆驿、水驿、水陆兼并三种,驿站设有驿舍,是打听消息的好所在。
“漠北有蒙放镇著,无须我们烦恼,至于东南沿海,已经不关海龙战家什么事了。”战止的眼暗了复明。
京师人文荟萃,什么杰出人才没有,他不会自大到以为没有战家,所有的武将就不顶事了,这天下能人异士可多得是,想往上爬的人也多得是。
战家真的不算什么。
邬深深将四十八亩地分成大小两边,一大半种大豆,一小半种麦子,种大豆这边的田地翻耕整地后,每穴播三、四粒种子,浅播薄盖,再来施足底肥,正好接著春小麦播种,根据邬深深预估,一亩地可以播种三、四十斤的种子,她和战止加上村民的帮忙,又花了六天时间,总算把春小麦全种植下去,幸好她事先修了水车,不需要再多耗人力去提水、浇水,可这将近五十亩的地,也让他们足足忙了十几天。
这一轮下来,也实在累得够呛的。
“这农活真是辛苦活儿。”战止颇为感叹。
邬深深坐在田埂边的大树下乘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以前家中那四亩地就够她和娘、妹妹三个人从早忙到晚,如今这四十八亩地,还是在屯子里许多劳力的帮衬下才能干完活儿……今年要是能攒上钱,明年就佃给别人做吧。
这些天她原来称不上白皙的肌肤更晒黑了一层,看她干完了农活恹恹的坐在那,战止心疼的用斗笠替她扇起凉来。
都怪他不好,揽那么多田地回来做什么,没事累坏了她。
虽然三月初的天还谈不上热,只一直曝晒在日头下,就算大男人也受不了。感受到衣料透过来的凉爽,那凉意来自身边的男人,邬深深不禁对他微微笑,露出一口贝齿,“我还好,你握自己吧,都累得不成人形了。”
“我现在才知道种地比打战还要累人。”他手下仍不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