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再争再吵也不过是为一个男人,把人赶跑了还能指望什么。季晓歌轻摇头,转开话题,“好快,都夏末了,再过不久就要起秋风了。”
心中微怆的季晓歌想起她离府那日还是春末,天气有些热了,只是她因失去了那个人,怎么也不觉得温暖,她神色黯然的走出朱红大门,心里茫然而畏怯。
要不是有香芹和素心的一路相伴,她怕是走得艰辛,早已支撑不住了吧!
转眼间春去夏来,荷花开满池塘如今又快雕零,几只白鹅在池里游来游去,她却心情烦闷,眼看蝉鸣的季节要过去了,她等待的人却迟迟不见踪影。
他会不会魂归地府了,还是回到他口中的大明朝?他们两人还有相见的一天吗?
三年,他要她等他三年,若是三年过去他还不来,哼!她转头嫁给别人去,叫他后悔一辈子,等她百年后再到他的朝代骚扰他,让他日夜不得安宁,以报复心之怨。
“入秋天凉,夫人要多吃点,你这单薄的身子养胖些才耐得住寒风,不然一起风我和香芹得在你腰上绑根绳子,免得你被风吹走了。”素心没说出口的是人胖些才找得到好人家,夫人年轻,可以再嫁,只是她太瘦嫁不出去。
而且她不明白,夫人为何要对外人说自己成了亲,夫君在外经商?
唐朝以丰腴女子才是美,男人娶妻当娶有肉的,季晓歌的纤薄身躯虽然不入唐朝男子的眼,但为防有人“眼拙”,无鱼虾也好,因此她对外一律宣称自己已成亲,夫君长年在外经商,以杜绝旁人觊觎……她的财产。
妻子美丑不重要,嫁妆多寡才该计较,这年头正人君子不多,但眼红别人身家丰厚的小人不少,娶个丑妻半辈子富裕,谁不痴心妄想呢!
“唉!我就知道你嫌我瘦,不是个值得夸耀的美人主子,让你们出门抬不起头见人,夫人我真是惭愧,给你们丢脸了……”她佯哭声音哽咽。
素心连忙解释,手忙脚乱的安慰,“夫人,我们没有嫌你,你别妄自菲薄,在奴婢心里你是最好看的主子,一点也不丑。”只要多长点肉就更好了,活脱脱是个美人胚子。
“夫人,你不要假哭了,老用这一套烦不烦,你真的太瘦了嘛!养不胖你是我们做奴婢的失职,丢脸的是我们好不好。”香芹埋怨着,人家会指指点点说她们不用心。
见骗不了人,她笑得眉眼弯了弯。“丑就丑吧!反正夫人这辈子是没人要了,拉着你们俩一起当老姑婆……”
“夫人,门外有位茶商上门兜售茶叶,问你要不要挑上几斤。”上了年纪的苍桑沙哑老人嗓音突地插入。
“茶商?”季晓歌身子站直,两手叉腰,摆出茶壶状。“老张,你是瞎了一只眼睛没错,可也还没全盲,你不知道夫人我在京里开了一间茶行吗?我自己就是卖茶的人,库房里堆放了满满的茶叶,我要什么茶叶没有还得跟人买?”
老张用小指挖挖承受“河东狮吼”后的耳朵,慢条斯理的斜眼睨她。“他说他姓萧。”夫人有吩咐,有姓萧的客人上门一定要告诉她。
“什么,姓萧?!”她大叫一声,拔腿狂奔如风一般的冲向庄子大门,动作快得叫人目瞪口呆。
第9章(1)
秋丛绕舍似陶家,遍绕篱边日渐斜。
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
灿灿金阳下,一朵花瓣繁密的千岁菊开在被风扬起的袖子上,栩栩如生,好似能引蝶来采蜜,翩飞花丛间。
门口种的两棵细条垂落的绿柳前,有一名背着光,身形俊挺的玄衣男子,似在歇息,又似在赏柳,感受柳枝拂面的清爽。
男子的身侧站了两位武师,背脊挺直,胸膛厚实,肩宽腿长,面色偏黑,肌肉贲起的臂膀将贴身衣服撑得鼓鼓的,煞是吓人。
他们几人也不见有人说话,十分的安静,静到让人以为是风景的一部分,与青青柳树融为一体,成为护树的树精。
忽地,一道藕白色身影从门内飞奔而出,近乡情怯般的停足,一脚在门槛内,一脚门槛外。
“你说你姓萧?”
柳树下的俊雅男子身子微僵,听着微喘的女子娇软嗓音,他缓缓转过身,俊逸的面容露出一抹令人惊艳的浅笑,神色淡然。
“是的,在下姓萧,是来自平和镇的卖茶商人。”他拱手一揖,态度从容不迫。
“名字呢?你叫什么名字?”显得急切的季晓歌上前一步,想把来者看得更清楚。
“在下萧玉郎,君子如玉的玉琳瑯满目的瑯,萧玉那在此见过夫人。”她好像瘦了。萧玉那眼中闪过一抹心疼。
“喔!萧玉郁。”原来不是他。
看得出失望的季晓歌眼底光彩暗了,面上流露出疏离和不耐烦,和先前的急迫与期盼大为回异,语气上也多了不客气的送客意味。
说来也有几分自作孽,她心里多多少少以小王爷楚天仰的面容来想象萧墨竹的样貌,以为该有七、八分神似,不然也有三、四分相似,浓眉大眼,唇薄宽额,脸型瘦长冷硬,有着武将的虎背熊腰,精壮威武。
但是眼前的男子太精致了,面色明润如玉,发丝如墨,眉目俊秀,厚薄适中的唇点了朱露一般盈润生泽,碎玉似的光彩清华万瑞,丰姿出尘,给人美人如画的错觉。
男人长得比女人还美,这还算是堂堂六尺以上的儿郎吗?这不是叫人自惭形秽,连门都出不得,省得羞愧而死。
而且他有一双她最最讨厌的狐狸眼,眼型狭长,眼尾略往上勾,也有人说是桃花眼,分明是一副风流长相,勾尽天下女子芳心,无不为他倾倒。
好色的男人最要不得,有双勾人眼眸的更是女人大敌,有个无美人不欢的小王爷为鉴,季晓歌对门前的这名眼带桃花的男子没半丝好感,甚至是厌恶,巴不得他赶快走,别让她好不容易好转的心情又一片乌云惨淡,阴霾笼罩。
“在下从平和镇带来不少好茶叶,有云南普洱茶,闽南一带的铁观音,龙井、碧螺春也稍成气候,还有适合女子饮用的花茶,加入木樟、橙花味香甘醇……”他对茶叶品种及产地侃侃而谈,口齿清晰,条理分明。
听着男人说起茶经,季晓歌神游太虚,仿佛回到那一日的“莫记茶行”,那个人也是一脸神采奕奕的说着茶的好坏,如何冲泡才能泡出一壶好茶,泡茶的水质和养壶同等重要,茶要好喝,入口回甘,清澈的泉水最……最什么呢?她怎么忘了他说了什么……
猛一回神,她眼底有些许落寞,上扬的嘴角是苦涩的,同样听着别人在说茶,此时的她只感到烦闷,对眼前人十分反感。
“话说完了吗?身为男子却比三姑六婆还饶舌,你改行当说书的,或改穿裙子戴朵大红花算了,本夫人送你一盒胭脂水粉,让你艳绝天下,美冠六宫,长伴君王侧。”
闻言,正盯着她眼也不眨的萧玉瑯先是一楞,继而肩膀出现可疑的抖动,以手盖住唇,轻咳了几声似在掩盖什么。
对她无礼的嘲笑他毫不在意,甚至感到有趣,眼尾微扬的狐狸眼满是宠溺的笑意,不仅不以为忤,还颇为乐在其中。
但是主子能容忍不表示家里人一样能纵容,兼任随从的武师面色一沉,甚为不快地低喝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