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激动的萧敬天频点头,眼中出现可疑泪光。“他好像说他渴了,阿福,快背进去,待会请个大夫来瞧瞧,秀儿呢?快拿参汤来,给少爷补补气。”
宛如活死人似的萧家少爷病重,只剩一口气苟延残喘着,平时像死人一样动也不动,穿衣、净身、吃食全由旁人照料,人虽活着却犹如死了。
其实大家不抱希望,只等着他断气的一天,唯有萧家夫妇相信他一定会醒来,买了三、四个仆佣就为了照顾他一人。
没想到他非但没死,如今还有清醒的迹象,还能将左手握成拳,大伙儿见了是既欢喜又慌张,手忙脚乱地将人背进屋内,让他躺在特意请人做的竹床上。
大夫说,病人无法自行翻身,躺久了易生褥疮,以竹子编成的床有缝隙,较为透气,不易产生溃烂。
“水……”他的声音怎么这么粗哑,喉咙好干。
“好,不急,娘喂你喝水,你慢慢喝……”喝进去了,他听见她说的话。
“娘……”她不是他的娘亲,她认错人了。
一听他喊娘,朱玉娘热泪盈眶,捂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是娘没错,我的乖儿,娘在这里。”
漆黑如墨的眼吃力地睁开,不太有神采的看向眼前晃动的人影,“我不是……不是瑯儿……”
“那你记得你是谁吗?”较为冷静的萧敬天趋前一问,厚实手掌握住他稍嫌单薄的手。
“我墨竹,我姓萧,萧墨竹。”一说完他顿觉无力,喘了几下才稍微恢复气力。
萧敬天一听,喜出望外。“哎呀!是本家,我也姓萧,以我的年纪你当我儿子绰绰有余。”
“这里是……哪个国家?”由他们的服饰看来不好分辨,初唐、中唐、晚唐差距不大。
虽有疑问,萧敬天仍耐心地回答,“大唐。”
“长安离这儿有多远?”他隐约记得自己一直往西飘,某个十分强大的力量牵引着他。
“可远了,坐马车起码要一个月。”大唐土地辽阔,平和镇是西边的小镇,三面环山一面环湖,进出以行船居多,湖的东边有条渠道流进大河。
“你知不知道准南王府的小王爷楚天仰?”刚清醒的萧墨竹急着知晓一切,他想了解他有没有错过什么。
“你是指前阵子坠马,以前立了不少战功的小王爷?你和他有交情?”难道他们救回来的是京里的达官贵人?
吁了口气,他困难的摇摇头。“有个朋友在王府当差,我担心他有事。”
他没说明这位朋友是名女子,是他心爱之人,他还理不清现况,尚不打算多说。
“我们可以替你打听,你安心的养足精神,别想太多,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我们是你的家人。”萧敬天劝慰道,同时心想,虽然有些自私,可他希望,这男子能代替他早逝的独子在此安居乐业,陪伴他们二老。
“瑯儿……”朱玉娘难掩喜悦,笑中含泪。
见妻子久久不能平复自己激动的情绪,萧敬天轻搂着妻子肩头,给予适度的抚慰。
“夫人,我不是你的儿子,抱歉。”看到她慈祥面容,他想到凡事只为儿子着想的亲娘。
“喊……喊我一声娘好吗?我知道我的瑯儿已不在人世,可是我们捡到躺在林子里的你,你当我的儿子好不好?”她需要一个安慰,忘记独子已死的痛苦。
萧墨竹看见一个母亲对儿子的思念,不禁动容的一点头。“娘。”
“好,好,我的乖儿子,娘很欣慰,你别看,我哭得很丑……”她忍不住,失而复得的欢喜叫她泪流满面。
“不,娘不丑,在我眼中你是一尊菩萨,心肠软得像豆腐……”
他伸手想要安慰眼前的妇人,却在看见自己的手时一怔。
咦?这是他的……手?!
见到手背上有道泛白的浅疤,萧墨竹讶异极了,幼时他因为顽皮而上山抓鹰,反被护雏的老鹰抓伤手,当时血流如注,留下消除不了的疤痕。
而他此时所见的疤痕和他原本身体有的一模一样,相同的长度、同样的位置,而这只手,小指微向外翻,无一不像……
他呼吸忽地加重,眼露一丝异彩。
“你这孩子真会说话,娘这张老脸皮都要红了。”她破涕为笑。
“娘,可以给我一面铜镜吗?”有件事他一定要确定,迫不及待。
“铜镜?”朱玉娘不解他的用意,以为他重视面容,命丫鬟秀儿取来一面磨得光亮的镜子。
急迫地对镜一瞧,他既惊且喜,不敢相信老天爷居然如此善待他,不只把他的魂魄送到唐朝,连他的身体也一并送来,逃过那场大地震。
萧墨竹有说不由的欢快,亦有感伤。身体与魂魄皆在大唐,那他和大明的牵连就此切断了吗?他日渐老迈的爹娘又将由谁奉养?
“你的身子目前不适宜太过劳神,放宽心静养,把身子养壮了,到时你再想想以后要做什么,不用着急。”他太瘦了,得找个武师教他几招拳脚功夫,练练身体。
“谢谢爹。”见到中年男子眼中的期盼,萧墨竹艰涩的认了个父亲。
一声爹,纵使是铁汉内心也柔情万千,背过身的萧敬天轻应,不让人瞧见他泛红的眼眶。
第8章(2)
“夫人,夫人,你看花花家的小鸡又不吃小米了,真是挑食呀!咱们不给它吃,饿它几顿如何……”
城外二十里地有座靠山边的小庄子,灰墙约七尺高,占地十来亩,内有主屋三栋分正厅和东西院落,每个院落各有六间屋,正厅后方是主人房,旁边有小间隔房是夜里服侍主子的下人房。
东西院落后面又有独立的两排平房,东边是男仆、家丁等男人住的仆役房,西边则是婢女、丫鬟、上了年纪的老嬷嬷,一律是女的才能住的小院落。
不过目前这些房舍空了一大半,庄子上的仆人并不多,看门的是瞎了一只眼的六旬老翁,打杂的长工烂了一条腿,拉车的马夫脖子是歪的,一名家丁缺了条胳臂,老帐房牙没了,厨房大娘有张麻子脸……
庄子内尽是诸如此类看来不中用的仆役,可其实这些人都身怀绝学,个个有一身好功夫,一般宵小翻墙入内,十个有八个被打出去,另外两个是吓到尿裤子,鼻青脸肿自个儿滚蛋。
买下庄子的公子不知上哪找来这些高手,虽不起眼、貌不惊人,却十分好用,对新主子也十分忠心,平时看来松散,一有事却是挡在目前前头。
“把花花宰来做汤,小鸡们就乖了。”没了母鸡的庇护,看哪一只还敢不听话。
“夫人,你不能杀了花花啦!不然小鸡们很可怜,会养不大。”太残忍了,居然要把花花吃掉。
穿着朴素的夫人下颔往上一扬,轻嗤一声。“我养鸡本来就是拿来吃的,你当养小猫小狗养来玩不成。”
“可是人家跟花花有感情,从它还是小小鸡时就是我喂大的,我不忍心吃它。”绿衣丫鬟哭丧着脸,一副控诉对方冷酷无情的样子。
“要不把珠珠吃了,它看起来很肥……”肥肥嫩嫩的肉,下姜、下红枣去熬煮最入味。
“不行、不行!珠珠有一窝小鸡还没孵出,我们不能让鸡死卵中。”她护得很,把鸡当孩子养。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存心让夫人我饿死是不是。”夫人扬起眉。
“我们可以到庄子外头买。”附近有不少农家养鸡,他们吃不完会向外兜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