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书成自然是存了私心,生怕那些官差当真抓到那群山贼,到时候他谋财害命的恶行就会曝露。“万一那些山贼一见官差,狗急跳墙杀了大哥怎么办?还是赶紧筹银子,等我送上山去,他们一定会放了大哥的。”
“你怎么知道他们会放人,再说家里哪有那么多银子啊?”葛妮儿急得跺脚,忍不住反驳。
葛书成眼角扫向小小的铺子说道:“咱家不是有铺子吗,再找人凑一凑,总要把大哥赎回来。”
迎春无暇理会他们兄妹争吵,她用两根手指用力掐着大腿,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好半晌才道:“不行,我要进城找大哥想办法救人!”
“嫂子,城门早关了,进不去啊!”葛妮儿连忙拦阻。
“那我就在城门外等,明日一早就进去。”迎春用力甩开小姑的手,进屋找了件大袄就往后门走。
葛妮儿无法,赶紧也跟了上去。
倒是葛书成犹豫着不想跟去,干笑道:“我留守好了,铺子总得有人守着。”
葛妮儿狠狠瞪了他一眼,匆匆交代闻声走出来的唐招娣几句就跑掉了。
唐招娣听得丈二金刚摸不到头脑,疑惑问着自家男人,“到底出什么事了?”
葛书成极力忍耐心里的喜意,说道:“大哥被山贼绑了,嫂子找人去凑银子了。”
“什么?哪里来的山贼啊!”唐招娣吓得身子哆嗦,也顾不得肚子沉重,三两步就跑去关了院门,一转身却看到葛书成从灶间抓了两个馒头边吃边走出来,难得恼火地道:“都这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吃饭?”
葛书成翻了个白眼,骂道:“你这个败家娘们,我又没吃你的,你心疼什么?再说了,大哥的事自有大嫂张罗,你当我把银子送上山去很轻松啊,那要顶着丢命的风险,我不吃饱行吗?”
唐招娣被他堵得哑口无言,干脆去了迎春的屋子,守着熟睡的大宝直念阿弥陀佛。
迎春和葛妮儿姑嫂两个一路磕磕绊绊走了十几里,好不容易赶到县城门下,已经是半夜了。
几个守卫的兵卒听见动静,从城墙上探头往下看。
迎春想也不想就开口请他们开门放自己进去找人,可是那些兵卒哪里肯听,若是什么贵人也值得他们破例一次,兴许还能得些银钱喝酒,但两个农家妇人,他们探头问问就已经是迎春心里焦灼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但高高的城墙挡在面前,她爬不上也穿不过,只能蹲在墙根煎熬不已。
葛妮儿扯了大袄极力裹住嫂子,末了又把她抱在怀里,生怕她冻到了。
迎春低低啜泣着,双手捧着已经隆起的肚子,脑子里满满都是葛大壮被杀头的情景。她忍不住跪下来祈求,“求诸天神佛保佑夫君平安,信女愿意用一切来换。”
葛妮儿听得心酸,一边掉眼泪一边陪着嫂子念。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太阳露面的时候,城门终于打开了。
迎春连滚带爬地挤了进去,两个眼屎都未擦干净的兵卒差点儿被挤倒,忍不住开口骂道:“急什么,奔丧啊?”
这句话像利剑瞬间刺穿了迎春的心,她平生第一次用仇恨的目光死死瞪着两个兵卒,把他们的模样牢牢记在了心里。若是她的夫君真有个好歹,她一定要撕开他们的嘴,让他们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两个兵卒被她盯得忍不住汗毛倒竖,还想再骂的时候,迎春已经带着葛妮儿跑远了。
第十八章 做贼的先喊抓贼(1)
赵远扬昨晚同友人喝酒到半夜,这会儿正呼呼大睡。突然被小厮摇醒,就有些恼了,骂道:“什么事吵我?”
小厮吓得缩了脖子,赶紧禀告,“老爷,姑奶奶来了,小的看她神色有些不好,您快去看看吧。”
“姑奶奶?”赵远扬反应好半会儿才明白这是指自己的妹子,于是赶紧翻身起来,也来不及换衣就急匆匆去了前厅。
一见妹妹脸色煞白,头发和衣衫都是湿漉漉的,明显是顶着露水跑来的,就连一旁的葛妮儿也是神色狼狈,他的双眉立时就竖了起来,怒声问道:“这是出什么事了?大壮呢,怎么让你们两个女子走着进城来?”
迎春被恐惧折磨了一夜,这会儿终于见到亲人,再也忍耐不住,扑上前抱着哥哥就大哭起来,“大哥救命啊,大壮被山贼抓去了!怎么办,都是我害了他。若是我不让他出门,就不会遇到这事。大哥,他若死了,我也不活了!”
赵远扬听妹子哭成这样,心疼得眉头都皱紧了,赶紧拍着妹子后背,一边安慰一边问道:“春儿不怕,大哥在呢。谁敢伤了大壮,大哥砍掉他的狗头!你慢点说,到底怎么回事?”
许是有了哥哥的保证,迎春就忍了眼泪,仔细把昨晚一事说了,末了又道:“我不心疼银子,我可以卖铺子也可以做工赚钱,我就怕他们伤了大壮,我和大宝还有肚子里的妞妞要怎么办?大哥,你一定要救他。”
“好,大哥这就想办法,你放心!”赵远扬在屋子里转了两圈,末了吩咐小厮套车,带着迎春和葛妮儿回了城外葛家的铺子。
早起出工的匠人和邻里们,眼见太阳升得很高,葛家铺子还不开门,难免好奇地议论两句。突然见得葛家人回来,有那平日熟识的就问起来。
迎春勉强应付两句,借口家里有事就匆匆进了后院。
路对面的沈家铺子里,老掌柜偷偷趴在门口探看,见此立刻小跑回后院同东家报喜。
“东家,对面铺子今日没开门做生意,想必是那事已经成了。一会儿咱们上门去买铺子,保管他们跪地哭喊着把契纸送上来。”
沈东家笑得小眼睛眯在一起,得意地点点头,末了端起茶水轻轻喝着,心里琢磨着此事过后怎么把“尾巴”拾掇干净了。
另一边,葛家铺子里,赵远扬抓了葛书成仔仔细细拷问昨晚的情形。他在江湖上历练几年,又有武艺在身,眼神十分唬人。
葛书成被他问得心慌,往往前言不搭后语,末了实在忍耐不住就恼道:“赵大哥这是做什么,问来问去,难道是怀疑我同人合谋害了我哥哥不成?”
赵远扬也起疑了,冷笑道:“二弟说笑了,我怎会那么想。不过,按照你所说,那山贼原本是抓了你们兄弟两个,但怎么会放了你回来,偏偏把大壮带走了?”
葛书成心里打着哆嗦,嘴上却是强硬道:“我怎么知道?许是他们早就打听清楚了,知道大哥名下有铺子,抓了我没人给赎金,抓了大哥才有钱拿呗。”
“哦,这样啊。”赵远扬不再同他争论,心里盘算着如何救人。如今报官定然是不行了,府衙那帮酒囊饭袋,欺压百姓和商户是把好手,真同心狠手辣的山贼对上,就是喂刀的货色,许是一个不慎,就要连累葛大壮丢了性命。他一个人上山倒也不惧风险,但终究双拳难敌四手,还是要找些帮手才成。
迎春这会儿刚刚把家里的存银数了一遍,连铜钱算在内也只有一百二十几两,急忙走出来说道“哥,你家里可还有现银,我还差五百两才能凑够赎金。”
赵远扬闻言,脸色有些尴尬。他带回来的银钱置办了宅院和田地,本身也没剩多少。这些时日同昔日旧友吃喝,难免又花用了一些,偶尔见谁有难处再支持个三五十两,所以家里存银如今也就剩下三百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