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站在门口眼看马车走远,再转身瞧瞧空落落的院子,有些不习惯。但转而她就笑了起来,搬了小木床放到廊檐下,让大宝一边玩耍一边晒太阳,她则是打扫起院子,拆洗众人用过的被褥,忙个不停。
结果衣衫等物刚刚浸到大木盆里,就听院外又传来马蹄敲打青石板路的声响。迎春还以为吴家众人落下了什么对象,赶紧跑去开门探看。结果却见郑家的丫鬟红玉从一辆青布小马车跳了下来。迎春虽然疑惑,但还是请她进屋坐。
红玉先前与她也熟识,走到廊檐下就抱了大宝逗弄,并不进屋。迎春见此就给她搬了一把椅子,笑着问起郑家两位夫人还有兴哥儿的近况。
红玉简单应了几句,末了就说明了来意。原来迎春走后,李富家的又开始带兴哥儿,可不知是不是尝过了五谷滋味,奶水再难入口,兴哥儿的饭量明显掉了下来,不饿急了就不开口。才几日工夫,小脸就瘦了很多,拍拍后背都能摸到骨头。
郑家上下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郑老夫人急得也是吃睡不香,就连最得信重的李嬷嬷都常被喝骂。后来还是郑少夫人提起再请迎春入府给兴哥儿做些吃食,顺便再教教府里厨娘做法。
迎春听了有些犹豫,虽然赚外快是好事,但郑家的水这么深,她见识过一次之后就不想,再去沾染了,谁知道这次那喜好斗智斗勇的婆媳会不会再拿她当棋子。
红玉看出了她的为难,赶紧劝道:“我们少夫人说了,上次是她照顾不周,这次一定不会再有意外发生。若是嫂子放心不下家里,我们郑家可以每日派马车接送,另外工钱也会给得很丰厚,还请嫂子看在兴哥儿的分上,一定走一趟。”
迎春本就心软,又心疼兴哥儿那个乖巧的孩子,最后到底还是应下了。
红玉大喜,立刻就催她出门。
迎春无法,只好跑去前院叫葛妮儿帮着照管家里,好在王氏出门去说闲话,不在家里,否则定然又会被她嘲讽一番。
葛妮儿因为要看着自家老娘,这几日没去给嫂子帮忙,心里正觉得愧疚,听得嫂子拜托,立刻就应了下来。
半个月不见,郑家还是那般模样,人口虽多,但整个大宅子却同坟墓一般静悄悄。迎春心里忍不住腹诽,若是日子过得这般死气沉沉,就是银子随便花用也没有幸福可言。
兴哥儿记性好,见到迎春居然立刻就放下手里的布老虎,跌跌撞撞从软榻里侧跑了过来,慌得迎春赶紧上前接了他。
一旁的郑少夫人笑道:“兴哥儿同葛嫂子就是有缘。”
迎春扫了一眼屋里,并没有郑老夫人的身影,反倒是软榻角落站了一个年轻妇人,她猜那个年轻妇人一定就是李富家的,她装作没有看到,笑着同郑少夫人寒暄。
李富家的许是不甘心被冷落,立刻插了嘴,“少夫人,兴哥儿早就饿了,不如要这位嫂子赶紧下厨做些吃食吧。正好奴婢也跟着去学两手,以后兴哥儿想吃的时候,奴婢能随时帮兴哥儿做。”
迎春心里冷笑,这个人当自己的手艺是什么,菜园子里的大白菜啊,随便一抓一把。即便她想学,还要看自己愿不愿意教呢。
“唉呀,兴哥儿饿了啊,那可真的要先去灶间了。”迎春笑着解下背上的大宝,笑道:“不过,少夫人,兴哥儿爱吃的几样吃食虽说都不麻烦,但也要心细手巧才能做好。最重要的是身子一定要健康,否则不小心在食物上打个喷嚏,把孩子弄病了就不好了,您说是不是?”
对于郑少夫人来说,儿子就是后半辈子的依靠,比眼珠子都金贵,听迎春这话说得合情合理,自然点头应道:“是这个道理。”
迎春扫了一眼李富家的越来越黑的脸色,笑道:“那就让红玉随我去搭把手吧,我多教教她,以后兴哥儿想吃的时候才方便。”
“好,大宝先放我这,你们快去吧。”郑少夫人明白迎春是在给李富家的上眼药,但她没有半点儿恼意。和婆婆心腹嬷嬷的儿媳相比,自己的贴身大丫鬟自然更可信。
迎春低头亲了亲儿子后,就带着红玉去了灶间。
红玉十分感激,一路都在说着感谢的话,倒让迎春觉得她太过客套了。
蒸蛋羹不是什么复杂的活,掌握好水量和火候,色泽金黄又不带蜂窝状的成品很容易就出锅了。红玉喜滋滋地赶紧端去给兴哥儿垫肚子,末了又跑回来跟着迎春学习熬各种粥汤。
忙了大半日,待得太阳偏西的时候,迎春觉得红玉已经出师,就笑着同郑少夫人告辞,“少夫人,我家里要春播了,实在没有空闲日日过来。好在红玉手巧,已经学会了大半,过个十日半个月我再来一趟好了。”
郑少夫人虽然觉得可惜,但见得红玉端来的粥汤,兴哥儿吃得也很是欢快,才没有坚持留人。只同迎春说好,以后每半个月接她上门一次,末了又给了她一两银子,外加两块葛纱、两盒子点心。她痛快地接了后,背着儿子上马车回家去。
出了城门不远,迎春掀了窗帘想看看风景,正好见到葛大壮扛了几块木料往家走。她立时喊了车夫停下,接了葛大壮上了车。
葛大壮听迎春说明原委这才笑道:“这样也好,大户人家的后院是非多。”
一家三口坐了马车回到村子,很多孩子追在车后跳着笑闹,迎春下了车分了他们每人一块糕饼,惹得那些探头探脑的左邻右舍尴尬地打了声招呼又躲了回去。
迎春觉得好笑,刚要扭身进门,冷不防身旁有人一把抢了点心盒子,她惊得倒退两步,正好撞到抱着孩子的葛大壮身上。
葛大壮疼媳妇疼得入骨,一见又是王氏挑衅,立时冷了脸问道:“二娘这是做什么?要吃点心,开口说就是,吓唬迎春做什么?”
王氏抓了一块糕饼塞到嘴里,翻着白眼嘲讽,“哼,天底下当娘的,也就我最可怜了。要吃块点心还得跟儿媳讨要,真是连村里这帮乞丐娃子都赶不上了。”
迎春不愿同她歪纗,就回身谢了那郑家车夫,又另外赏了他十文铜钱,毕竟人家半路捎带了葛大壮和那么多木料。
那车夫接了铜钱很高兴,一甩鞭子就赶着马车走了。
王氏眼睛瞪着迎春抱在怀里的两块纱料,眼馋得挪不动脚步,“这是哪里来的?快给我拿回去,正好这几日我要做套新夏裙呢。”
见她说着话就要伸手,迎春却是一闪身躲开了。“二娘,这料子一块我想留给大壮和爹做夏衫,另一块是给妮儿做裙子的,这颜色鲜嫩,您用着不合适。”迎春实在对王氏这雁过拔毛的脾气头疼不已。今日她不在家,王氏还不知道是不是屋里屋外都翻遍了呢。
葛妮儿在院子里收晒干的衣衫,待得看见兄嫂回来就赶紧跑了过来,远远听到嫂子又给她买了衣料就嚷道:“嫂子自己留着做套新衣裙吧,我的夏衫都缝好了。”
“你不要,我要!”王氏趁着迎春扭头的工夫,劈手就把那块樱桃红的料子抢到了手里,末了还盯着那块石青色的料子道:“老头子又不出门,做什么新衣衫,这料子也让我拿回去,我给书成做件长袍!”
不光是迎春的脸色难看,就连葛妮儿都替老娘觉得丢人,她赶紧扯了老娘往家走,“娘,嫂子回来了,咱们也回家吧,爹怕是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