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国公……”
“老臣老矣,只想平平乐乐的当一介布衣,此生不想再与皇室、朝廷有干系。我的孙女也只要平淡的过一辈子。”
这表明了他也不想要这个武状元当自己的孙婿了,皇帝的手挥了挥。“靳府的亲事就由卫国公自己处置,朕不管了。”
原本就对靳单易一家有愧,这下只怕要带着一生内疚下黄泉了。
温良仁意味深长的看了宋鹰扬一眼,眼神一敛,在黄绢布上写下对卫国公府的处置,定下众人的命运。
天才微亮,靳永贞便痛得睁开了眼。
肩上的伤带着椎心的痛,但她知道自己死不了,这是卫国公府,是她的四知苑。
她只记得自己强忍着痛走出了议事殿,接着眼前一黑晕了过去,不记得之后的事,但她还记得在殿上太子亲自一字一句的宣读圣旨。
她被逐出了家门,还得择日离京,从此远离皇城,离开家人,离开温良玉……
她忍着痛缓缓坐起身,怜儿就睡在床边地上。她害惨了卫国公府一门,他爷爷一世英名全都毁在她手上,就连温良玉都因为她受了伤,她紧闭了下眼,就算没有圣旨,她也没有颜面留下。
“小姐?”听到声音,怜儿惊醒,连忙从地上爬起来,“你可醒了,可有哪里不适?”
靳永贞一脸苍白,轻摇了下头。
“小姐别怕,怜儿识得一位神医,已经派人去寻,小姐的手会好,一定会好。”
靳永贞不怕自己的伤,手废了就废了,爷爷虽看似铁面无私,但最终还是疼惜她,她向来惯用左手使剑,纵是伤了右手,将来还是能用剑。
“怜儿,”靳永贞略微虚弱的问:“我爷爷和姊姊呢?”
“这个时辰老太爷该歇着了,至于大小姐也被送回来了,据说醒了一次,还说了些话,一心挂念小姐。”
“爷爷可有来看我?”
怜儿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
靳永贞有失望,但并不意外,她爷爷向来言出必行,既将她逐出家门就真当她是陌路人,纵使心有不舍,也不会来看她一眼。
“我有些饿。”
怜儿扶起她,连忙点着头,“小姐先坐着,怜儿立刻给小姐弄吃的来。”
怜儿的身影一消失,靳永贞也忍痛跟着起身,踩着摇摇晃晃的步子走出屋外。
她这次听话的在圣上面前没有说半句话,温良玉要她等他,但她没等到他……因为她差点害死了他。
而现在……她想等,却也不能等,因为一道圣旨横在他们之间,她爷爷用命起誓与她断绝关系,她得远离皇城,且从此与皇室之人不再有任何干系。
靳永贞缓缓的跪下来,朝着前院靳单易的院落一拜。
今日一别,从此终是陌路。
到这个时候,她更深刻明白,心中不舍的除了爷爷、姊姊外,还有他——她没打算从卫国公府带走任何东西,除了初识那时他留下的那块玉,他总说她脑子不好,她确实笨,终至无缘才知情深。
情这一字,逃不开,躲不过,纵是山高水远后,依旧半点不由人。
或许远离后,终有一天可以忘掉那张脸……
一道黑影闪进广卫国公府。
“王爷,可还撑得住。”
“这点小伤,本王还不看在眼里。”明明就脸色苍白如纸,冷汗涔涔,但温良玉还是嘴硬。
他昏迷了三天,一醒来知道了卫国公府遭罪,看完圣旨后,更是大发雷霆,立刻急忙要来,怎么也劝不住。
墨寒知道主子性子,也只能由着他,以免拉扯间动了伤口。
只是没料到,人来了,却早已不见靳家二小姐,只有怜儿坐在屋子里掉眼泪。
温良玉的身子一晃,墨寒连忙扶住他。
怜儿听到动静,立刻看了过去,“王爷?”
“人呢?”
怜儿的眼泪直掉,“小姐的右手被老太爷给废了,一醒来,人就走了。老太爷交代圣旨已下,小姐不再是靳家人,不许找。”
“该死!”温良玉用力的一击桌面,胸口的伤再次渗出了血,“找。就算找遍天下也给我找!”
“可是圣旨——”
“不过就是块破黄布,”他的手抚着伤口,感觉温热的液体流出,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翻搅,“别想拦住本王,她不能近我半步无妨,我找她便是。”
他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就怕失去,便是一生。
想起与她初识,纵使逗她、闹她,但是只要她开口,他什么都给她,甚至要赘婿,他也找给她,他给了她想要的人生,但她却走了……
忍着痛,额头的汗珠滚落,胸口憋闷,他一定会找她,等再找到她,他不会再由着她任性,这次她的人生得听他的——再不许离开他。
第7章(1)
三年后——
墨城内外向来人声鼎沸,今日更因正进城门的那一队杂技团而倍显热闹。
十几辆马车在前,后头还接了长长的二十几辆载满人和重物的牛车和驴车。
“三年没来墨城,似乎更热闹了些。”说话的是个长得粉雕玉琢的尔雅男子,听着外头的吵杂声,他没有一丝好奇去瞧。
他的年纪看起来不过二十上下,却是这个来自原北晋汉阳城最出色杂技团的当家,这些年来他走遍各国,早已看多了街景繁华。
“靳弟本就沉默,今日更是连句话都没有。”
原抱着剑正闭目养神的靳永贞微扬了下唇,“只是有些累。”
战天侧着头打量着靳永贞,“弟弟心中有事,可以跟哥哥谈谈,别闷着。”
“明白。”
战天温柔带笑的看了靳永贞一眼。
当初在墨城郊外见到她,杂技团正要赶路离开墨城到下一个城镇去,见她受了伤倒地不起,他原不想理会,却因为她腰间一块玉璧而改变了主意。
那是块求平安的罗汉眼,竟巧合的与他身上的类似,不仔细看还会以为是同样东西。
或许这是老天给的缘分,于是他派人把靳永贞给救上车。
当时靳永贞的右肩骨头碎了,加上没有好好治疗都已经肿胀发红,运气好遇到了他出手相救,不然不单这条手臂保不住,连小命也得丢了。
他的杂技团里有上好的大夫,替靳永贞施针之时,他已发现她是女扮男装,一个女儿家这身打扮行走在外,无非是为了安全,他也没有多想多问,毕竟两人不过萍水相逢,他打算等她伤好就让她走。
只是靳永贞昏迷了好几日才醒,醒来之后,她只开口问了些话就惜字如金,鲜少出声,连名字都不愿相告,只是常拿着手中的罗汉眼发呆。
他也没有问,每个人心头都有故事,想说的时候便说,不想说的时候,也无须强逼。
等她的伤好得差不多时,已过了个把个月,他们的车队却在此时遇上一帮山贼,数十多个凶神恶煞围住了他们的去路。
谁不知汉阳战天名号响亮,不单是他身手了得,团里的人也不乏好手,所以行走各方献艺多年,还从未遇过不长眼的找麻烦。
以他们的能耐,要解决这帮山贼并非难事,但交手之后他才发现这些人下手凶狠,不像一般山贼只为夺财,反而像是取人性命而来。
他思索来人身分,一时大意分心差点遇袭,多亏了原坐在马车里的靳永贞出手相救,不然他身上就要被刀划上一口子。
当初他救她只是看她可怜,却没料到她功夫了得,虽然右手使不上力,但单用左手使剑也是狠劲十足。而且她的剑法,他太过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