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自坐在客厅,范君易反复思量了几回,发现自己对雁西的了解太粗浅;这个看似尽责认分的女孩顽固起来简直像头蛮牛。
他对她的执着并非没有领会,但闹进警局的举动完全超乎了他的想象。
他认为自己的器量不算狭小,这点失常他可以包容,但往后呢?任凭雁西执行和那位汤老板的“交心”计划?在这桩事件里,她和汤老板的距离将随着解不开的纠葛而越发拉拢,而他呢?只能被动地排拒在外,毫无插手余地。从前的他或许不会有异议,现在的他深刻理解距离为关系带来的影响;距离越近,原本不谅解的变成情有可原,讨厌的将被包容,同情质变为感情,就像雁西和他——
手机响了好几次,他连号码也不看便选按静音,起身来回踱步,不知不觉走到浴室门口,他屈起手指,正要敲下门板,门霍地拉开了,雁西和他四目相对,万分讶异,“咦!你还没走?”
“我还有话要说——”他登时说不下去——雁西半湿的头发盘在头顶,全身上下只裹了一件浴巾。是的,百分百唯一的浴巾,有松紧带环胸不必费事绑缚的那种浴巾,柔软单薄的毛巾布料毫无保留地勾勒出她的胸形和腰线,她的肌肤还散发着沐浴后的热气和甜香。
“说什么?”她问。
“说——”说不下去,倒不是因为她突如其来的清凉现身,而是她自然而然的肢体语言,没有一丝困窘或闪避的意思,彷佛她面对的是一起亲密生活多年的家人,而非交往中的异性。
雁西虽然在某种关键点上俱备了不得不然的勇气,但性情绝对称不上外放,这么放心地面对他,一点也不担心激发出不合时宜的狎意,恐怕是在山上数月平静的同居生活让她产生一种错觉——范君易本质上是个地道的君子,比亲兄弟还令人放心。
“我拿错衣服了,待会再说吧。”见他说不出个所以然,雁西满腹心事绕开他,径自走进卧房。
她心不在焉的举止勾动了范君易无以名之的隐忧,他跨步向前,在她关上房门前扳住她的肩,“雁西,你——是不是对我没那种感觉?”
“呃?什么感觉?”雁西揩了揩发梢滴落在锁骨上的水珠,扯紧有些松落的浴巾,一脸莫名所以。
“脸红心跳的感觉。”
“脸红——”一双眼珠子晃了晃,她意识了到什么,终于尴尬了,一把想要将他推出门外,范君易快她一步掩门,不再客套,大步逼近她,房间小,不过倒退三步,她已背抵书桌,寸步难行。
“对。”他捧起她的脸,让她无从回避,“你看起来一点都不担心,也不期待我们会发生进一步的关系,是因为我激不起你的感觉,还是那次——就是我想不起来的那一次,我做了让你——难以启齿的事?”
“这种事——”她两手紧护浴巾,按捺住惊慌,“可以不要挑这种时候问吗?”最起码让她穿上衣服吧?
“有差别吗?你不是不介意?”
“……”当然介意。她刚才想事情想得走神了,根本没注意到自己仪容不整。“你误会了,不是这样——”
“我误会了?所以其实你很期待?”
“拜托,”她睁大眼,“我可不是那种饱暖思淫欲的人。”
他闭了闭眼,“所以——其实你的确对我没感觉?”
“……”说没有,分明违背实情;说有,不是得提出证明取信于他?
他果真是个麻烦人,净问些不好回答的问题,可以想见做他的下属日子一定很不好过;况且,逼问一个衣不蔽体的人也太不道德。
答案还在飘浮,范君易精锐的目光微弱了,他别开眼,也撤开双手,
“……我明白了,早点说不就结了?何必找借口说你无法全心全意呢?感觉这种东西,有就有,没有就没有,无法暂搁一边,也无法去计划它,你应该懂的不是吗?”想了想,他拍拍她发怔的脸,状若无事道:“没关系,早点睡吧,明天再处理汤家的事,精神好了,想法才不容易走岔,有我能帮的忙,尽量打电话来吧,不必顾忌太多,至少我们还是朋友。”
他艰难地转过身,取出手机准备关机,今晚不再接任何来电,雁西在背后突然高喊:“范先生——”
他应声回头,不及看清雁西,她已飞扑而上,两臂勾住他的头颈,对准他半开的唇,送上一个结结实实的吻。
不是点到为止的浅吻,也不是俏皮的啄吻,她用尽力气吮吻他的唇,深入交缠,一番热情探索后,她松开他,气喘不已,两颊绯红,一边出言埋怨:“知不知道你真是个很难相处的人?这样够不够证明了?”
他呆立不动,惊愕万分,抬手抹了把湿濡的唇,看着自己的手指,不解道:“不必这么牺牲吧?你把我想得太脆弱,都说没关系了不是吗?”
“啊?”雁西挫败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虎瞪着他,“好吧,再来一次,这次你得好好感觉喔。”
再一次献吻,实在也变化不出多少花样,雁西只能凭常识卯足了劲猛啃,但缺乏响应的范君易令一鼓作气的她没多久就累了。她中止动作,观看他僵硬的表情,发觉自己正在从事十足丢脸的行为,她耳根瞬间燃烧,忙道歉:“对不起,冒犯了——”想退开紧贴着他的躯体,他却低声喝道:“别动!”
雁西吓一跳,不敢擅动,拿实上也动不了,范君易两手紧紧撑住她的腰,让她保持紧贴他的姿态,但几乎就在她惊瞥浴巾滑至腰间的刹那,同时感觉到了一项无法忽略的事实——男人清清楚楚的生理反应。
一阵晕眩,雁西几乎站不稳,范君易箍牢她的腰,深吸口气道:“不是跟你说过不要那么天真?你把我惹火了知不知道?”
她闯了祸似的惊慌,左右张望后小声问:“那怎么办?”
他再度深呼吸,闭了闭眼,“你刚才给了两次答案了?不后悔?”
“……”不知所措地点头,又摇头。
“你还有力气吗?”
“要什么力气?”
“对,我昏头了,你不需要使力……”
他拦腰抱起雁西,将她放倒在她的单人床上。她想找衣物遮掩空虚的胸前,一个温柔的吻已热情凑上,一个令她轻颤的揉抚已攀上酥胸,并且恣意游移,让她的心防逐一缴械,在更强烈的一波震颤来临之前,她明白了他的意思,那被情欲催化而柔软无比的身躯,再也使不出一丝力气来。
来自鼻息的阵阵热气拂向范君易的脸孔,他下意识伸臂往右环抱,却搂了一个空,换来几声轻笑。他立刻掀眼,一张若有所思的脸蛋就在床边盯着他,看样子看了他好一会儿。
“在看什么?”他搓揉眼皮,光线太强,阳光充斥着整个房间。雁西总是不喜欢拉上窗帘。
“看你啊,在想你睡着时为什么跟醒着时一样麻烦?”
他一听,缓缓坐起,发现雁西已着装整齐,眼神熠熠,抱膝坐在地板上。
“怎么麻烦了?”他爱怜地捏捏她的腮。
真奇妙,手上,唇上,彷佛还留有雁西肌肤的柔软触感;昨晚拥抱着她,他的心跳始终维持在高速状态,他极力遏止冲动,温柔以待,就怕吓着了她。
很难想象他们曾有的那一次到底是如何发生的?如果失去理性缓冲,毫无节制是必然的,光是看着裸裎的她,就足以令人血脉贲张,她是如何承受陌生时的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