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莫纤纤先反应过来,一见有人晕了,也不管文致佑拉着她的手,用力挣脱后,先是把那些围成一群的丫头、婆子给赶到一旁去,随即替文母把脉,确定只是一时气怒攻心才会晕倒,这才松了口气,接着又替文母松了松衣襟,把随身带着的醒神药油轻抹在她的几个穴位上。
不一会儿,文母幽幽转醒,看着莫纤纤和儿子就站在身边,气恼的捂着胸口,迟迟说不出话来。
莫纤纤见文夫人醒了,便默默退到角落,她也没指望她这样做能够得到什么感激甚至是一声好,只是身为一个医者,即使是个半吊子的医者,也不能就这样看着有人昏厥,却什么都不做,即使文夫人刚刚还指着她的鼻子骂了她全家。
文老夫人看着这一场混乱,紧皱着眉叹气,指挥着人就要离开,离去前,她站在孙子的面前,认真严肃的望着他,语重心长的道:“佑哥儿,奶奶只希望你再好好想想你今儿个说的那些浑话。门当户对自古以来自有其道理,你今儿个做的事,除了弄臭了自己的名声,又让家人伤心外,得到了什么好处?还有,像她这样的女人,除了一辈子除不掉的污名外,她还能够给你什么?”
文致佑脸色平静的看着祖母一干人离去,彷佛她说的话对他一点影响也没有。
可是对莫纤纤来说,文老夫人的这番话,却像枷锁箍在她身上,让她的双眼漫上水雾,也让她的心头沉重纠结。
是啊,除了一世的骂名,她还能够带给他什么呢?
她紧咬着唇,觉得嘴里的血腥味似乎也带着点苦,慢慢的沁入心底,凉了肺腑。
现在的她是因为能够煮出让他尝得到味道的菜,那以后呢?待他恢复了正常之后,他的心还能够像此时坚定不移吗?
莫纤纤忽然想起以前在楼子里听一些姊姊们闲聊的话,那时候她还不明白什么叫做先失了心的人就是失了先机、什么叫做一入花门,以后就是洗白了,在自个儿的心里还是带着脏味,如今,她终于懂了。
她看着他俊朗的侧脸,不由得有些恍惚失神。
她不想这样看低自己,可是她真的忍不住要想,若是他对她的喜欢随着时光而消逝,那她该怎么办呢?
第8章(1)
莫纤纤宅子里闹得一团乱的时候,在京城的一处宅子里,也同样有人正在议论着这件事。
“确定那宅子里的人只是一个普通的花娘?”一个中年男人有些焦躁的走来走去,就是放不下心。
这么多年了,就只差临门一脚,要是在最后关头出了差错,他就是死了都闭不上眼。
屋里另一个年轻一些的男子,不像中年男子那样操心,他悠悠哉哉的端着杯茶水啜饮着,可眼里却闪过一丝阴鸷。“放心吧,查过了,她的确是个普通的花娘,就是在某些方面有些名气,据说可以让男人回春呢!”想到这儿,他暧昧嘲弄的笑了笑。“说来也好笑,文致佑假清高了这么多年,这时候却不管外头人怎么传,把外室养得好好的,男人嘛,也不过就是那一套,啧!只不过就不知道是真的因为身体弱需要回春,还是那话儿真的不行了。”
中年男人这时候可没心情开玩笑,他看着年轻男子的脸,严肃的问:“你说的那药是真的有用吗?这东西都用了好些年了,他看起来顶多就是体虚了点,可没其他病重之人该有的模样。”
年轻男子睨了他一眼。“都等了这么多年了,难道还差这几个月的时间?放心吧,再过几个月,这药有用没用,就能见分晓,你现在看不出来那是因为文致佑那人惯会装模作样,那药的性能我最清楚,再说了,要真是无效,你以为文家老爷子又怎么会这把年纪了,还急匆匆的赶往西南?”
“老爷子知道了?!”中年男子一听,反而更着急了。“这该怎么办才好?老爷子的医术可是顶好的,如果等老爷子把解药给找了回来,我们所做的一切不就功亏一篑了吗?”
年轻男子眼里闪过鄙夷,心中暗啐着,就这样的胆识也敢跟人谋划这样的大事?脸上却不显,依旧平淡的解释道:“老爷子这一来一往,就是顺利也得两、三个月,况且我当初敢用,就不怕他找着解药,我自然还留有后手,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还是你想亲身试试?”
“放心放心,我当然放心,不用试了。”中年男人干笑着拒绝,又寒暄了两句,不敢多耽搁,快步离开了宅子。
年轻男子轻握着白瓷茶杯,杯里的茶水已经变凉,但他不以为意,一饮而尽,放下杯子的同时,眼里闪过阴霾和狠戾。
他等了这么多年,就是等着即将到来的大戏,这次若不能将文家给整下马,当真枉费他多年的忍耐。
文致佑和莫纤纤面对面坐着,他用手指抹了点药膏,轻轻涂在她挨了一巴掌的脸颊上。
她低着头,面容沉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也沉默不语,但眼里却满是担忧。
他没想到今儿一早他不过出门办点事,就出了这样的事情,或许是他估量错误,以为祖母和母亲不会做出找上门算帐这样的行为,只是……即使她们再有不对,总归是他的家人,有些话他实在没办法直接对她们说。
文致佑不舍的望着她,轻声道:“纤纤,今日的事,你若有气就出在我身上吧。”
莫纤纤起初没什么反应,过了一会儿才慢吞吞的抬头,眼底有着一丝迷茫和不解。
他看着她单纯的眸里染上迷茫,心不免一揪,温柔的伸手轻抚着她的发。“我知道我娘说的那些话是过分了,也知道你是替我受了委屈,我不能理直气壮的为你说更多,也不能强压着我母亲向你道歉,我……”
她的眸光闪了闪,抿抿唇,抬手打断他的话。“秀之,我没有气你,也不气文夫人。”她扯开一抹有些难看的笑容,神情沉重的望着他。“我只是心里……有点过不去。”她的声音哽咽,“我怎么就那么没用,让人这样骂我爹娘,我……觉得心好苦,像是吃了一堆黄莲一样。”
文致佑一把将她揽进怀中,手轻轻拍抚着她的背,感觉到她的身子微微颤抖,还有自己慢慢被濡湿的衣襟,他的心也跟着发酸、发疼。“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都是我害你受了委屈……”
如果不是他,也不会委屈了她明明就可以自己赎身成了自由人,却被他养在这里,担了一个外室的名头;如果不是他为了抓出幕后的凶手,也不会委屈她没名没分的跟着他,又不能挑明了说她到底为他做了多少事;甚至在她受了委屈的时候,他无法大声的为她辩白。
除“这样无可奈何的拥抱外,他才察觉曾经以为可以给她更多的自己,其实能够付出的实在太少了。
两个人就这么静静相拥,没有甜蜜,只有一种淡淡的苦涩。
莫纤纤靠在他的怀里,脸色有些木然。
原来,喜欢上一个人,不全然都是甜蜜的滋味。
原来,碧绿花的苦不是最苦,最苦的是那种渗入心里头的无能为力,紧紧的揪着心,喊也喊不出的疼。
他的轻哄她听见了,她从来没有怪过他,自然也说不上委屈或者是原谅,她只是有些受伤,不明白她只是单纯的喜欢他而已,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波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