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眉梢一扬,“无奸不成商,你听过吧?”
她点点头,又问:“既然已经证据确凿,为何不揭穿他?”
“不,”他神情一凝,“虽说已有实证,但我不想太快收网。”
她灵光一闪,“喔,你认为还有共犯?”
“这只是我的猜测。”
“你认为白掌柜有分吗?”她试探的问。
他神情严肃,“这件事我跟爹提过,我们都不认为白叔知情。”
“那么是白纪辰背着白掌柜搞鬼?”
“我让人暗中调查过白纪辰,他在星苑楼的名妓花鱼儿身上砸下不少银两,虽说他的月俸不少,但沾上酒色必定入不敷出,而那恐怕就是他冒险在帐上动手脚的主因。”他续道:“白叔的作息正常,未有任何不良嗜好,金钱的出入也无异常,我跟爹暂时不认为他牵涉其中。”
其实她在珍满楼跟白震也相处了不短时间,确实,他是个正直的人,在工作上一丝不苟,对人也公平谦和,实在不像是会跟白纪辰同流合污的人——尽管他们是父子。
“我之所以还不揭发白纪辰,一是为了白叔,二是为了查明此事跟另一件事情是否相关。”
“你是指有人毒害你的事?”她一惊。
他点头,“欲害我性命的人,必定是与我有利益冲突之人,我爹就只有两个儿子,唯一跟我有争产可能的只有天宇,但我不认为天宇有那份野心。”
“确实,他呆呆的。”她忍不住以“呆”来形容她所认识的封天宇。
她进到珍满楼后,经常有机会跟封天宇接触。他是个单纯的人,没有企图心,凡事只求“可以”,不在乎“更好”,封天铎跟白震交办的事,他都会尽力做好,但不会更进一步,也就是说得喊他一声,他才知道要动。
封天铎在珍满楼做出成绩后,光环全在他身上,可封天宇并不以为意。他乐见封天铎成为宠儿,并不嫉妒或自觉低人一等。
他乐天知命,只求安稳的、快乐的、没有烦忧及压力的度过每一天,这样的人不会争名逐利,更不会因此害人。
“天宇善良,连路边的一条野狗都不会伤害,我不认为他会意图毒害我。”他说:“再者,我幼时中毒时他还小,一个娃儿又怎可能害人?”
“嗯……”赵海儿点点头,若有所思,脑海里浮现了一些狗血剧的画面。
“宅斗。”她喃喃道。
“什么?”
“柳姨娘。”她眼睛一个瞪大,看着他,“她是封天宇的娘,当然会尽其所能为自己的儿子谋福利,她跟夫人就像是东西宫,没了你这个东宫太子,她的儿子才有出头的口子,对吧?”
封天铎眉心一拧,“可柳姨实在看不出有那份野心。”
“张无忌的娘说过,美丽的女人都不能信。”
他一怔,“谁是张无忌?”
“喔……我远房的叔叔。”她胡扯一通,“看似忠良的男人也不可尽信,越是无害的越可怕。”
听她说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封天铎忍不住笑了。“不知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说真的,我也觉得柳姨娘不像坏人,不过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为了自己的儿子,做娘的可是无所不能,无所不为。”
听着,他又笑了。不知为何,她随便一个动作、一个表情、一句话,就能让不爱笑的他忍不住发笑。
看来不是他不爱笑不会笑,是没遇上一个能让他笑的人。
“你笑什么?”她望着他。
他深深注视着她,摇摇头。
“你刚才说的那个张无忌的娘还说了些什么?”他问。
“她死得早,说的不多。”她实在不想再鬼扯张无忌跟他娘,话锋一转,又说:“一般来说,官老爷都会慢慢抽丝剥茧去查明真相,抓到嫌疑犯,但你的状况特殊,根本不知道敌人是谁,所以要假设每个人都有罪,然后再一一去证明其清白。”
听着她说这些话,他真有点适应不良。十六岁理当还很天真傻气,可她却有着超乎年龄的智慧跟态度。
她既天真又成熟,有一种吸引人的冲突美感。
“目前看来,柳姨娘是最有嫌疑的人,得提防着。”
“嗯。”他点头,深情的注视着她,“你气消了吗?”
迎上他温柔而炽热的眸子,她的心微微一悸,“应该有点消了……”
“应该?我已经跟你解释了。”
“你解释了,我就得接受吗?”她嘟着嘴巴,“我可是气死了,而且回到这儿后又老是被人家消遣揶揄……”
说到这个,他心疼不舍也内疚亏欠,“我知道。”
“你知道?”她疑惑的看着他。
“我叮嘱张嬷嬷跟周嬷嬷要好好照顾你,千万别让你受委屈,可嘴巴是长在别人身上,实在制止不了。”
听他这么说,她才知道原来他还交代张嬷嬷跟周嬷嬷要护着她,令她觉得十分感动。
“是吗?还以为你放着我自生自灭呢。”
他无奈一笑,“我要是那种人,你也不会喜欢我了。”
“我几时说过喜欢你?”她故意否认。
“你不喜欢我吗?”
“自己感觉啦!”她轻啐一记,脸颊却因羞怯而又红又热。
尽管光线幽微,觑不见她脸上的红晕,可从她的语气及姿态,他可以感觉到她对他的情意。
一种难以言喻的快慰在他胸口翻腾,让他忍不住想把她拥入怀中,在她唇上亲上一口,而脑袋里才刚浮现这念头,他已伸出双手将她紧拥入怀。
她吓了一跳,但没抵抗或反对,而是乖顺的偎在他怀中。
他低下头,想寻觅她如花瓣般娇嫩的唇,寻着并试着接近它时,脑中忽闪过一个念头——
她说她十八岁才要嫁他,因此在她满十八岁前,不管他对她有多么的渴望,似乎都不该轻越雷池。
于是,他稍稍松开了她。
赵海儿心里疑惑,刚才他不是想吻她吗?她都准备好了,怎么他却退缩了?
扬起眼帘,她睇着他,“你刚才想亲我吧?”
“是。”他诚实回答,“不过我突然想到你说过十八岁才要嫁我,所以……”
他话未说完,她已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在他唇上啄了一记。
他呆住,像是被点了穴,两只眼睛惊喜的看着她。
赵海儿羞得耳根都红了,但还是俏皮的咧嘴一笑。“我是说十八才嫁,没说十八才能亲嘴。”
听了,两人相视而笑。
城守夫人先前买的茶包已经饮毕,派人到珍满楼要赵海儿再帮她准备一个月份的茶包。
以这个完美又合理的理由,封天铎假意不愿,却以“顾客至上”为由,让赵海儿回到珍满楼上工。
只是为了继续欺骗白纪辰及不知身在何处的敌人,封天铎虽让她进厨房工作,却不让她经手任何的货料,而且为了将戏演全,他在人前冷淡待她,甚至连看都不多看一眼。
虽然知道这一切都是在演戏,但他实在演得太逼真,冷漠得让赵海儿有时会感到沮丧,不过为大局着想,这样的委屈她还是会吞下的。
现在,白纪辰的罪证已齐,不只物证,还有人证——花鱼儿。
前不久,封天铎本要悄悄的前往星苑楼“拜访”花鱼儿,可她不准。
首先,他是封家大少爷,要是现身在星苑楼,定会引起注意,坏了大事;再来,她听说花鱼儿是长生街上最美最媚的名妓,虽说封天铎自制力高,从前那么多丫鬟们想色诱他,他也不曾晕船,但花鱼儿可不是那些手法笨拙的丫鬟,惯于魅惑男人的她要是对封天铎献媚,她不敢保证他不会有一秒钟的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