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潦想起东方铭人一再对他眨眼睛,暗示他来了这里绝对不会后悔,现在总算明白叔叔的苦心了……
可惜多了那根脏草,不然光看着这桌菜,别说大学四年了,他直接留下来当苦奶奶的孙子都没问题!
「阿潦,你多忍耐点,草儿啊……全身干净的时候只有到食堂帮忙和下雨天,她从小就不爱打扮,不爱念书,喜欢慢活,喜欢阳光,喜欢土壤和草的味道,第一志愿是拿锄头种菜,高职毕业在附近租了块地就当起农夫来,平常总在田里弄得脏兮兮,有时候澡也没洗就睡在客厅……咳咳,只是偶尔,她早上会起来洗。」苦奶奶发现自己愈说愈起劲,把孙女的底都挖了,对面大男孩的脸色愈来愈难看,她赶紧打住。
东方潦单眼皮,挺鼻子,嘴唇略薄,脸型略长,一片浏海,短发微鬈,属于很有个性的长相,体格壮硕,胸膛厚实像专业运动员,肤色也很健康,整个人充满阳刚味。
苦奶奶对东方潦愈看愈满意,看他对每道菜都吃得津津有味,丝毫不挑食,她更是笑呵呵……
「好饿。」
东方潦一双筷子夹着卤蛋,嘴巴张得大大的正要一口吞掉时,他听见声音抬起头,看见一个金光闪闪的美人从门口晃进来——
那不像是个活生生的人,脸好小,下巴尖尖的,眼睛又大又细长,眼珠像玻璃的颜色,眼神像冰山不化的雪女,穿着一件飘逸的宽洋装,走路慢吞吞的像在飘,裸露的四肢纤细,白得跟雪一样,连发色都浅淡,一头像漂白褪色过的奶茶色垂肩长发沿路滴着水珠,浑身散发一股阴柔飘逸的美感,而粉嫩通透的嘴唇,犹如风吹落的樱花瓣,让东方潦联想到——
一株樱花树化身为精灵。
「奶奶,浴室的莲蓬头好像坏了,洗到一半只有热水出来,差点把我烫死了。」西门草儿披着一头湿发走进厨房,拿碗添了半碗饭,拉开椅子坐在她的位子。
「我刚才洗还好好的……明天叫人来看看。」
「嗯。」西门草儿转头看一眼坐在身旁的东方潦,看他夹着卤蛋,整个人呆若木鸡,她才又缓慢起身,移到离他远一点的位置。
但是东方潦已经被一股天然的女人香、女人味薰到四肢紧绷,血管暴起,猛然起身,屁股底下的板凳子往后翻,砰地一声巨响同时——
东方潦也摔了个四脚朝天。
东方潦总算看清了「一根草不是草」的真面目,干干净净的西门草儿剧烈撞击他的心脏!
「奶奶,他怎么了?」大概是被热水烫醒,西门草儿酒意退了,不再笑嘻嘻,恢复成她原来的样子,一张脸总是带着慵懒的神韵。
「……怕你又凑上去吻他吧。」苦奶奶看青涩大男孩一张脸红通通,想到孙女的丢脸事迹就不好意思。
「我?吻他?奶奶真爱说笑。」西门草儿酒醒就不记得刚才做过的事了。
东方潦就像在看女人变脸秀一样,看见西门草儿不只外表换了一个人,连傻兮兮的笑容都不见,整个人像雪女一样没温度,睇他一眼就低头吃饭。东方潦凸出的青筋逐渐收缩,僵硬的四肢慢慢软化,然后他愕然发现——
过去靠近如此强大的女人香、女人味,他会浑身不对劲一整天,这回对女人的过敏症似乎恢复得出奇快?
从上往下俯瞰,有如龟壳的屋顶,在阳光照射下,吸收太阳能,在夜晚照亮整个屋子。
这栋房子大量采用防震玻璃,视野良好,景观优美,在房子里一楼、二楼都可以看到前院的绿色草皮,和周围预留的空地。
初见西门草儿,东方潦就对她留下深刻印象。
一个从田里回来就爱喝梅子酒的疯癫女,酒量差、酒品差,两杯梅子酒下肚就笑得花枝乱颤,爱黏人,爱整人,酒意一过就出现记忆断层,把自己做过的事推得一干二净,死不认帐。
「西门草儿……你站住!大白天你就喝酒吗?为什么看见我就跑!」东方潦扯开像是被沙砾磨过的喉咙吼人,虽然身体重得有如千斤石在拖,他仍几步大脚跨上前就擒住她。
过去西门草儿常常把东方潦搞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她从来和「快」沾不上边,走路边走边发呆,跑步像散步,是出名的慢性子、慢调子,和她相反的,东方潦就像是一列云霄飞车。
两人一认识就在一个屋檐下,天天见面、朝夕相处,西门草儿却对他那张脸很模糊,对他的印象就是耳边有雷公在吼,蟋蟀在跳,黑影咻来咻去,等她终于把他看清楚,时间已经过了三个月。
「我没有喝酒……不过,我在跑什么?」
西门草儿纤细的手腕被东方潦抓在手里,被他扣住肩膀,扳过身体,两人面对面,四眼相望许久,东方潦都已经把她看了好几回,对她又嗅又闻,确认她身上没有酒味,感受到手掌心传来她手骨和细肩柔弱的触感,收起几分力道避免他的猛力把她掐碎了,他脸烧红,心脏狂跳,发烧的身体滚烫,炽热的眼神没烧穿她,反而差点把自己给烧了,才听见她几经思索的声音。
这时候东方潦的思绪早已往前跑了几千里——
「西门草儿——」瞪着她慢了半世纪拍子的脸,东方潦贪恋前妻的美貌,忘记自己要说什么,他龇牙咧嘴装模作样像是被她气个半死,耍狠的眼神却是狠狠把她看个够,看三年的岁月丝毫没在她脸上留下痕迹,毒辣的紫外线也对她起不了任何作用,她名字是根草,却可恨美得像开在天界的花朵。
他曾经摘下这朵花,曾经拥有她,曾经自认幸运到不可思议,自以为是全天下最幸福的男人!
西门草儿,明明曾经是他的老婆,都到二十九岁的年纪了,还是保持着纯净无瑕的气息,身上还是他熟悉的草香味……
「可是……阿潦,你为什么在这里?」西门草儿同样疑惑,为何见到东方潦的那一瞬间内心抽痛,以至于她拔腿就跑。
她应该没有做过对不起他的事吧?
西门草儿也不太确定,想了想又掉进自己的思绪里。
他为什么在这里——西门草儿很有本事,一张困惑的表情和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就把前夫惹火。
东方潦从见到前妻的那一瞬间起心脏就开始狂跳,即便他想耍酷推开她,一如他甩脱对他抛媚眼、投怀送抱的女人一样,但他还是紧紧握住她的手,一心只想把她拖入怀里!
「西门草儿,你脚踩我的庭院明知故问!怎么,卖弄风骚,说什么……房子盖得很漂亮?女追男隔层纱,你想成为这房子的女主人——你昨晚酒没醒,还是对你的前夫旧情难忘,后悔跟我离婚了?让我看看,你真是西门草儿吗?这张脸皮是哪一只狐狸整出来的?」东方潦滔滔不绝,掐着她的脸皮又揉又捏,像是想掩饰血脉贲张、心脏鼓动,又像是迫不及待想要确认眼前的她是真实的,不是一场梦,又或者……
仅仅只是想碰触她而已。
西门草儿雪白薄透的脸染上红晕。
她要是知道斗笠底下那张脸是东方潦,是她的前夫,她根本不会和他开这种玩笑。
她来这里也不是要找他,她要找的人……
「不对啊……阿潦,这房子的主人姓辛,怎么会是你呢?」清醒的西门草儿从来不反击别人的调侃和嘲弄,就是东方潦也一样,对她而言太费力气,她宁愿留一口气干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