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折回屋里的阿贵连忙上前。“四爷!”
“带我到凉亭那儿!”他说。
“是。”阿贵搀着主子踏出书房,走向一座小巧玲珑的亭子,已经坐在里头的睿仙见炎承霄来了,马上起身。
睿仙语带歉意地说:“不知四爷在忙,打扰了。”
“无妨。”炎承霄在石凳上坐下。“身子好些了吗?”
她险些忘了昨天的借口。“呃、嗯,已经没事了。”
“没事就好。”他口气顿了一下。“阿贵,你们先退下。”
阿贵应了一声,又朝春梅努了努嘴。
“小姐,奴婢不会跑太远,要是有事就叫一声。”春梅想起上回的事,可不想又出状况。
“走了啦!”阿贵催道。
春梅瞪他一眼。“我不是在走了?”
于是,两人一边斗嘴、一边走出凉亭。
“四爷可以说了!”睿仙开口问道。
炎承霄偏过俊首,依靠听音辨位,将目光调往她的方向。“原本有件事想要先跟你商量的,不过……现在已经决定了。”
“敢问四爷是什么事?”她听得满脸疑惑。
他沉吟一下。“再过两天,也就是后天,我要出一趟远门,原本想问你愿不愿意随行,可是又想这一路上舟车劳顿的,你身子恐怕会吃不消,所以你就暂时先回纪府,至于以后的事,等我回京之后再说。”
闻言,睿仙娇颜倏地一变。“如今四爷双眼无法视物,还要出远门,万一又有刺客要杀你……”
“我会带蒋护他们一块去,有他们在身边保护,不会有事的。”炎承霄抬起右手,做出制止的动作。
“四爷要上哪儿去?”她忐忑地问。
“江临府。”
睿仙怔了一下。“江临府?难道四爷是要去凤阳码头?”她立刻联想到那天在茶楼时,四爷收到的那封书信。
“看来你不只是眼力好,记性也极佳。”炎承霄先是低笑一声,接着又转为严肃。“不过我这趟出门不能让太多人知道,除了上头的几位兄嫂,连家里其他的人都要瞒着,一切都必须秘密进行。”
她贝齿一咬。“……妾身跟四爷一块去!”
“不成!”他想了又想,还是不愿让她冒险。
“为什么?”睿仙马上反问。“四爷已经不需要借用妾身的双眼了吗?”
炎承霄一时语塞。
“既然四爷还有用得到妾身的地方,妾身自然要随行了。”到了这个地步,要她袖手不管,真的办不到。
他正色地问:“你当真不怕吃苦?”
“妾身什么苦没吃过?虽是一介女流之辈,但也没四爷想的那么娇弱,更不会给四爷添麻烦的。”睿仙振振有词地说。
“麻烦我倒是不怕,只是这一趟远行,途中会出什么状况,谁也无法预料,你还是再考虑清楚。”少了她的双眼,可能会带来一些困难,炎承霄还是愿意尊重她的决定。
睿仙板起娇颜。“四爷何时变得如此优柔寡断了?”
闻言,他不怒反笑。“好些日子没听你骂人了,此刻不但开心,竟还有一种甘之如饴的感觉。”
也许这就是时至今日,他都还无心迎娶正室的原因,因为他在等待,等待一个令自己心动和信赖的女子出现,无关传宗接代,也不是为了政治利益,而是心甘情愿地让对方坐上“炎府四夫人”这个位置。
如今他真的遇上了,对方却是个寡妇,明知会有困难,炎承霄还是无法遏止内心与日俱增的渴望,该不会是老天爷嫌他这二十五年来过得太顺利,所以才要用这种方式来考验他?
无论如何,他都不想轻易放手,绝对要想出个办法让姚氏点头下嫁,以及说服皇上和家人同意这门亲事。
“妾身可不是在开玩笑。”听他又不正经,睿仙娇斥地回道。
“我知道。”炎承霄轻咳一声,收起戏谵的口吻。“只不过为什么呢?就算是为了皇上和天下百姓,也不必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为何愿意冒这个险?”
只有这时,睿仙才会庆幸他双眼看不见,没有发现自己面如火烧的模样,她该不会真的受到五娘那番话的影响,才会对四爷产生异样的情愫?或者是把对四郎哥的感情,投注在他身上?抑或是早就被这个男人所吸引?
连她自己也不禁糊涂了。
“那是因为……既然已经决定帮四爷的忙,自然要帮到底,岂能半途而废,那跟妾身的本意相互违背。”睿仙急忙辩解。
炎承霄佯叹一声。“还以为这回是为了我,才愿意冒这么大的风险。”
“四爷别、别往自己脸上贴金。”睿仙不免又羞又恼,其实还真被炎承霄给猜对了,因为她真的放心不下,不过绝不能承认。
听她语带娇嗔,不禁想像着是用什么样的表情说的,炎承霄的心也跟着发痒,真希望现在就能看见。“这叫自信。”
“一个人太过自信,就会变得狂妄,也会容易粗心大意,四爷千万谨记在心。”睿仙不得不先警惕。
他拱起双手,用足以迷死人的笑脸说:“受教了!”
睿仙嗔睨一眼,当作没看见。“四爷打算如何去江临府?”
“自然是搭船较快,约莫二十天,就会抵达江临府。”他说。
想当初从江临府来到京城,可是走上两个多月,那段路程有多辛苦和漫长,睿仙仍记忆犹新。
“原来四爷那天突然问妾身是否有搭船的经验、会不会晕船,敢情就是为了这件事,那么请不必担心,妾身虽然没有搭过客船,但坐过小舟和画舫,并没晕过船,要是真不放心,只要事先喝下苓桂术甘汤就不会出现头晕想吐的症状了。”她曾听表姨母教过一个病人,没想到能派上用场。
他已经找不到可以婉拒的借口了。“既然你如此坚持,那就这么说定了,后天一早,寅时左右出发,不过最好事先准备两套常服替换,不论是在客船还是客店,总是龙蛇杂处,换上男装也比较方便。”有赵守成的例子在前,他不希望又有人对她口出秽言,或者觊觎。
“四爷顾虑得很有道理。”睿仙接受他的意见。
炎承霄咧嘴一笑。“那是当然。”
“四爷应该谦虚一点。”她好气又好笑地说。
“既是事实,又何必谦虚,那不过是多此一举,也是虚伪……”炎承霄俊脸上盈满令人眩目的笑意。“你应该会欣赏我真实的这一面。”
睿仙不禁嗔恼。“妾身倒是比较欣赏四爷勇于认错的那一面。”
闻言,他先是一怔,没想到会吃瘪,不禁苦笑。“看来还真让你抓住把柄了,这就叫自找苦吃。”
“四爷就算后悔道歉了事,也来不及了。”她调侃地说。
他大笑数声,笑中带着霸气。“男子汉大丈夫就该能屈能伸,错了就该道歉,没什么好后悔,也幸好这把柄是落在你手上,否则还真会令人寝食难安。”
“怎么说?”她纳闷地问。
炎承霄脸上的线条,不禁柔软了几分。“所谓的把柄,也就是弱点,自然是用来威胁他人,好逼使对方顺从的手段,但是我相信你不是那种人,所以它在你手中很安全。”
“多谢四爷信赖。”睿仙很高兴他这么认为。
他俊脸上的笑意更深。“我连命都可以交到你手中,又岂会在乎把柄?”
“四爷言重了。”她面颊发热地说。
“我是真心的……”炎承霄才这么说,又被一个急惊风似的叫声给打断,额际的青筋再度爆凸,不禁心想,这丫头是专门生来坏他好事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