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娘一脸茫然和迷惑。“我不太懂四婶的意思……”
“意思就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尤其是靖远侯的正室。”实在不想吓到五娘,但有些话若不挑明了讲,又怕这丫头不明白,睿仙只好点醒她。
“或许她真的对你很好,可她是赵家的女儿,她的大哥死在你四叔手中,虽然是对方的错,但难保不会记恨在心,还有她爹被皇上软禁三年,赵家的势力削去大半,你四叔的功劳也不小,所以我才担心她会不会把这些帐算在你头上。”
直到这一刻,五娘才警觉到严重性,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对于朝中的纷纷扰扰,以为跟自己无关,从来不曾闻问,殊不知有受到牵连的那一天。
“四婶……我该怎么办?我是不是……是不是也要把她当作仇人看待?”她从来不曾讨厌或憎恶过别人,实在办不到。
睿仙失笑地回道:“傻丫头,你若真能做得到这一点,我就不必操这个心了。仔细听好,你什么都不必做,照样对她敬重有礼,绝对不能有一丝马虎,让人觉得你不尊重正室,这一点你做得到吗?”
她呼出一口气。“我做得到。”
“只是她对你的好意,你要有所保留,不能照单全收,还要在心里多加琢磨,好比说她让婢女送了几帖药来,说要帮你调养身子,可以早点怀上孩子……”睿仙当面考她。“你会怎么做?”
五娘咬了咬下唇。“大姊是一片好意,又不能不煎来喝……”
“可是药能救人也能害人,你不懂那些药材究竟是什么,一个不慎,反而会伤了身子。”见五娘慌张失措的模样,实在令人同情,睿仙实在不想眼睁睁地看着她跳进火坑里。
“这时就要有个堂而皇之的借口了,你就说从小体质跟别人不同,若是药材的分量拿捏不好,就会全身起疹子,还会发高烧,所以先拿去给熟识的大夫确认之后,适合的话自然就会服下,请她见谅。”她只好面授机宜。
“我明白了,四婶。”五娘用无比崇拜的眼神说。
睿仙莞尔一笑。“若是靖远侯的正室又换了一个方式,说她认识一个医术高明的大夫,可以帮你调养,你该怎么说?”
“呃……”看着浅笑盈盈的四婶,她心中一动。“有了!就说四婶的表姨母是六安堂的纪大夫,又是个女大夫,一向都给她看病。”
“这么说就对了!”睿仙夸奖她反应不错。“其他大夫的品性四婶不清楚,但是四婶的表姨父和表姨母是不会被权势和金钱给收买的,他们是真心在为病人着想,也足以信任。”
五娘用力颔首。“我会记住的。”
“再过不久,四婶就要跟着你四叔前往寿春府上任,不能随时帮你出主意,记得身边带个忠心又机灵的婢女,万一出事,可以立刻回来通知你娘。”这也是睿仙唯一能帮的。
听到这里,就算五娘再笨再傻,也明白了一件事。“四婶,你真的认为我会被靖远侯所杀,是正室的阴谋,全是她一手设计的?”
想到重生前自己是那么相信大姊,以为这个正室心胸宽大,才容得下侯爷的其他女人,真心想跟她做好姊妹,想不到另有目的,五娘真希望自己能像四婶一样聪明,就能早一步察觉了。
“真正的答案要你自己去找,四婶只是希望你对她多加留意。”她拉起五娘的小手,打气地说:“老天爷愿意给你机会,一定是相信你有办法去改变,所以不要犹豫,勇敢地去面对它。”
她露出羞涩的笑靥,多了自信。“谢谢四婶。”
待睿仙离开西院,天色已经黑了,春梅提着一只灯笼,在旁边带路。“都这么晚了,小姐应该饿坏了,咱们快点回去。”
“方才在五娘那儿有吃点心,所以还不太饿,这会儿都酉时了,相公也应该回来……”话才说着,睿仙就见有人提着灯笼迎面走来,待对方走近一些,便绽出柔美的笑意。“相公!”
炎承霄也看到她了。“还在想都什么时辰了,大嫂她们怎么还不放人,所以打算过去接你。”
“我去了五娘那儿,所以拖得较晚。”她说。
他索性牵起妻子的手,一路往北院走去。
睿仙偏头看着身旁的夫婿。“皇上今日宣相公进宫,都说了些什么?”
“他要咱们早一点动身前往寿春府。”炎承霄直接说出结果,由于寿春府没有知府,同知暂代一切职务,偏偏撑不了大局,只好上奏折求救,希望接手的人能尽她思索了下。“既然皇上开口催了,早点出发也好,到了那儿,还有些时间可以熟悉环境。”
“你这么说也对。”见妻子这么快就接受,炎承霄心情才跟着放松。“虽然不是第一次出远门,可是这回离京上任,却格外依依不舍,也不知要过多久才能回到这里,实在不太想走,我看还是应该辞官。”
“男儿志在四方,怎可为了这等小事就辞官?”睿仙听得出他是在开玩笑,便佯斥一番。“又怎对得起皇上、对得起死去的公婆,以及天下百姓……”
炎承霄哈哈一笑。“好久没被你骂了……”
“相公就这么喜欢捱骂?”她嗔睨地问。
他涎着比月光还要眩目的俊美笑脸。“每次被你这么训斥,我的心头就会痒痒的,之前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现在懂了,那就叫动心。”
“是这样吗?”睿仙盈盈一笑。“妾身怎么记得当时相公气得脸红脖子粗,还拍桌子跺脚的,甚至想要掐死妾身,可完全看不出是哪里痒了。”
走在后头的春梅噗哧地笑了。
“咳、咳。”他满脸困窘地回头瞪了春梅一眼,才清了清嗓子回道:“男人总是爱面子,就算心动,也想挽回一些颜面。”
睿仙端庄地回道:“妾身受教了。”
“娘子就别再挖苦我了。”每回听到她用上“妾身”二字,就像是在揶揄、戏谑,炎承霄只能大喊饶命。
她掩唇轻笑,决定放他一马。“相公打算何时动身?”
“五天后。”趁还没开始下雪,早一点出发也好。
“五天?这么快?”比睿仙预期的时日还要短,人尚未离开,已经开始想念起京城的亲人了。“那么这两天我想回一趟‘娘家’,跟表姨父和表姨母他们道别。”
纪家确实是她的“娘家”,一个在自己最困难时,张开双臂接纳自己,不只令她安心,也令她成长的家。
炎承霄自然允诺。“这是应该的。”
“只有五天……”她得想一想要带哪些东西到寿春府。
尾声
隔日,当炎承霄宣布五日后就要启程前往寿春府赴任,炎府就陷入兵荒马乱之中,各房的兄嫂忙着张罗要送给他们夫妻的礼品,从早到晚都有人在北院进进出出的,真是没一刻得闲。
睿仙除了回“娘家”,还要忙着打包,尤其是父亲生前留下的手稿,因为要一并带去,所以要特别妥善保存,以及跟五娘、七娘她们话别,而炎承霄则是从早到晚都见不到人影,不是进宫面圣,就是跟过去的同僚见面,也同样忙碌不已。
不过分离这一天,还是眨眼就到了。
一大清早,天色未亮,气温寒冷,五辆马车已经停在偏门,炎府的家仆、婢女将家当二搬上去,直到准备就绪,就等主子们出来。
没过多久,一行人缓缓地走了过来,几乎所有的炎家人都出来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