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在城郊交易,绑匪人数目前不定,但能迅速转移并且不留下痕迹,应该不低于三人,而且现在还不知道对方是否持有枪械……”
梁瑾瑜坐着听警方部署,一双桃花眼垂着,耳边却是今天通话里,杜思同压抑又有点惊惶的哭声。
她从来不哭出声音的,虽然也没见她大哭过几次,但他对她的眼泪向来没辙。杜思同性子本来就软得不行,有时候受了委屈也会急得跳脚化身小刺猬见谁扎谁,可她掉眼泪的时候总是默默无声的,偶尔吸吸鼻子,导致不管错的是不是她,只要她哭,就好像让她掉眼泪的才是罪大恶极。
现下都哭出声了,肯定是怕得不行,只是这几天度日如年的何止是她,担惊受怕的又何止是她?
梁瑾瑜自问从小到大从来不知道惊惧是什么感觉,不知道事情脱离掌控是什么感觉,就算梁若琳垂死挣扎,那也在他的预料里,虽然向渊让他吃了点苦头,但在他冷静的反击下,CMI也没讨到好处,估计还亏损不少。
唯有杜思同被绑这件事,让他完全乱了方寸。
梁瑾瑜从来没有一刻这么清晰的认知到杜思同之于他的意义是什么,她就是他的弱点,而此时此刻,他的弱点被人死死握住,这种感觉实在太糟糕,几乎要把素来胸有成竹的他给逼疯。
交付赎金与人质这天天气阴沉,天气预报说下午将会迎来A市第一场雨夹雪。
城郊本来荒芜,加上地势空旷又是冬天,更是寸草不生、寒风萧瑟,杜思同站在此处,身上依旧是四天前穿着的大衣,里头一件灰色的羊毛衫加刷毛的休闲裤,一双过脚踝的雪靴,她垂着眼,两边都是彪形大汉,梁若琳并不在。
杜思同四肢没有任何束缚,但精神不是很好,早上梁若琳史无前例的给她吃了一顿不错的早饭,但她怕里面动了手脚,表面上吃下去,等人一走又全部吐了出来,这一吃一吐,脸色更加灰白难看,喉咙好像也伤着了,痛得要命。
梁瑾瑜穿着翻领的棕色长款风衣,里面一件衬衫外加藏青色的毛衣,他双手交叉环于胸前,脚边放着一个黑色的皮箱,仿佛一座雕像般动也不动。
“梁总裁,东西带来了吗?”男人问。
梁瑾瑜只看了杜思同一眼,踢了踢脚边的箱子,“钱和已经签好的放弃继承声明书都在这里。”
郊外风有些大,刺骨得好像针一般扎进肌肤,杜思同踉跄两步,抬头看梁瑾瑜。
他真的来了……他刚刚说放弃继承声明书?梁若琳竟然逼他签这种东西,这不相当于他失去了梁氏吗?
杜思同敛下心思,勉强笑了笑,梁氏这段时间不安稳,他也经常不在家,几天不见很正常,但是她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好像恍如隔世的心情。
其中一个大汉走过去要拿钱,梁瑾瑜却弯腰拿起箱子往后退了一步,微微挑着眉,“你们道上的规矩不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就在这时,远处一辆车开了过来,一路开到一行人对峙的地方。
坐在驾驶座上的是梁若琳,她朝梁瑾瑜挥手打招呼,“嗨,哥,好久不见。”
梁瑾瑜眼底闪过一丝锐利,状似万分不敢置信地往前走了两步,“是你?!”
梁若琳下车,示意两个大汉先上车走,自己则拿着水果刀挟制着杜思同朝梁瑾瑜慢慢走来,“我昨晚想了很久,你不是想要这个女人死吗?我这个做妹妹的送不了大哥多少礼物,一些小心愿还是能够满足的。”说着,她将小刀慢慢顺着杜思同的脖颈滑下。
不同于刺骨冷风,刀刃的锋利让杜思同不由屏息,微微抬起了下颔。
梁瑾瑜瞳孔微缩,“你要的放弃继承文件我已经签好带来了,我保证,它具有法律效力,你别冲动。”
梁若琳却笑得前俯后仰,手指轻颤,刀尖不自觉划开杜思同的脖颈,“哥,昨天小妹差点被你骗了。让我猜猜,你应该早就猜到是我做的吧?这里现在是不是也已经被包围了?不过没关系,反正向渊涉嫌制毒被抓进去了,梁家我讨不着便宜,眼看着是没活路了,但就算要死,我也要拉一个垫背的让你痛苦一辈子,是不是?”
说罢,她亲昵的蹭着杜思同的脸,小刀轻轻的在她脖颈上比划,看到已经有血流出,她呀了一声,“见血了啊,他们都说割喉不出十秒就会大出血外加缺氧死亡,现在想想好像有点血腥欸.”
“梁若琳你不要乱来!”梁瑾瑜低喝,意识到自己语气有点急迫,立刻放缓几分,“箱子里有现金,你这也有车,不管你要离开A市还是留在A市接手梁氏,今天的事都不会有人知道,我说到做到,没必要因为这女人而搭上人命,葬送你自己。”
梁若琳顿了下,不管是怂恿向渊对付梁氏,还是找人去对付陆一辰的太太,她做的一切都只是想得到梁氏,至少也要有能让她和母亲后半生衣食无忧的股份,结果还没把梁氏逼到绝境,向渊就先进了监狱,父亲的遗嘱也早就写好无法更改,这才让她情绪崩溃,做出不理智的绑架行为。
她不想当亡命之徒,也不想背负人命,但事到如今,她多少知道自己今天可能脱不了身了。
想到自己昨天差点信了梁瑾瑜故意说给她听的谎言,梁若琳就气不打一处来,但现在反应过来也为时已晚,她一手策划这场绑架,以为所有事情都在自己的掌握中,却不曾想根本是被耍得团团转。
看到那闪着冷光的刀刃又往杜思同脖子上贴近了两寸,梁瑾瑜的心几乎提到喉咙,他克制着要过去夺下梁若琳手中匕首的冲动,极尽全力的放轻了声音,“若琳,一切都好商量,不要做出不能挽回的事,想想你的母亲,一旦杜思同受了什么伤害,就算我要保你也很难了,杜立行不会放过你的。”
“保我?”梁若琳像是听到了天方夜谭,笑着将匕首往外移了两寸,另外一只手依旧抓着杜思同的肩膀,“梁瑾瑜,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子很好糊弄是不是?”
“或者你放了杜思同,我来当人质。”梁瑾瑜接着提议,又往前靠近一步。
他只是走近一小步,梁若琳就吓得连连后退,手下自然又没了轻重,杜思同感到一阵刺痛,拧眉闷哼了一声,之前没什么感受,现在她完全能够感觉到一股温热从脖子滑下。她微微抬着头,视线里梁瑾瑜的脸都快绷成雕像了……她被自己的这个想法逗笑,但是喉咙受伤小腹闷痛,她没有勉强说话,连嘴角都扬不起来。
“哥,你跟她根本不是什么政商联姻对不对?你说啊!”
梁瑾瑜见梁若琳情绪渐渐激动起来,原本紧张严肃到极致的表情骤然冷了下来,双手一摊,做出随意的手势,“随便你,本来老头子很不放心,千交代万交代说他咽气之后,无论如何要我保住你们母女,我才这般好言相劝。杜思同的死活真的跟我无关,她死了我照样是杜家的女婿,但你若非要在她身上搭上你和你妈两个人的下半辈子,我也无可奈何,我阻止不了一心想寻死的人。”
很显然,梁瑾瑜这话让梁若琳动摇了那么一瞬间。
“那是员警吗?”突然,杜思同目光恬静的看向不远处,语气极为平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