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你。」他打断了她,脸红到极点。
要他说这几个字,像是要他命般的艰难。
苏深雪愣住,傻傻的看着他。她没料到他的响应会让她的心如此雀跃,她以为她只会觉得高兴,然后笑笑,但此刻她的心却像是关不住的鸟般,几乎要冲出她的胸□。
她很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而且什么话都表达不了她此刻的心情,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拥抱他。
伸出双手,她一把抱住了他的脖子。
他手上抓着烛台,被她突如其来的一抱,烛台差点儿掉地上。
「通杀,我也好喜欢你。」她说。
他听着,笑了,脸红了,腾出一只手,他轻轻的揽住了她。
「唉呀!」突然,门口传来啾啾惊呼的声音。
两人迅速分开,苏深雪很坦荡,可他却羞红了脸,像是做了坏事被活逮似的。
啾啾早就知道两人郎有情妹有意,毫不意外。
「下次通知一声,我就不会闯进来了。」她促狭一笑。
苏深雪白了她一眼,似怒,眼底却盛满笑意,「贫嘴。」
转眼间,陆功勤跟苏深雪已经在周家待了半个月。
这半个月里,周鉴经常将陆功勤找去,带着他熟悉周家的生意,因此,两人相处的时间变少也变短。
其实苏深雪有种感觉,周鉴是特意减少两人相处的时间的。她不意外,在周鉴眼中,她是出身赌坊的姑娘,难登大雅之堂。
她是有点介意,但这事并没困扰她。
她每天不是在周府到处走走看看,跟周府上下的人交际应酬,就是带着啾啾到城里走走逛逛,增长见闻。总之,她将自己的日子过得相当惬意,一点都不无聊。
这天,陆功勤又被周鉴跟赵一铁带了出去,说是要去看周家刚买的一块地。
她闲着无聊,便带着啾啾到城里乱晃。晃着晃着,她们来到了周家位在丹阳城最热闹的大道上的当铺前——
周氏当铺的门面气派却又低调,有三个中年大汉在当铺外不知讨论着什么,其中一人手中抱着一只紫檀木箱。
这其实也没什么不寻常之处,可她不知怎地就是觉得奇怪。
三人商量了一会儿,推派其中一人进了当铺,她见状带着啾啾也进到当铺里。
中年大汉将紫檀木箱搁在柜台上,当铺朝奉上前招呼。
「大爷,不知典当什么?」朝奉问道。
中年大汉打开木箱,里面竟是一顶耀眼夺目的金冠。朝奉一看便知道这不是寻常东西,因为那金冠作工细致,冠上还满缀着各式各色的珠宝。
「大爷,这是好东西啊,不知是你自有,还是别人托当?」朝奉问。
这时,苏深雪假装自己是来买流当品的客人,东瞧西瞧,实际上注意着他们。
「是自有。」中年大汉说:「这是家传宝物,先祖收藏,因为急需用钱才拿来典当,半年后便来赎回,请给个好价钱。」
朝奉对这顶金冠颇为中意,立刻给了一个让中年大汉满意的数目,和半年之后来赎回的条子,中年大汉便带着银票走了。
中年大汉一离开当铺,苏深雪便一路跟随三人。
「小姐,你要做什么?」啾啾不解的想阻拦。
「别说话。」苏深雪发挥她追根究柢的精神,一路尾随三名大汉。
三人先是带着银票到城里的票号去兑了钱,然后便回到一家名为悦客的小客栈。
确定三人就住在悦客之后,苏深雪才带着啾啾回到周府。
「小姐,你究竟在做什么?为什么要跟踪那三个男人?」啾啾问。
「只是一种直觉,我觉得他们不对劲……」
「苏小姐。」这时,一名周鉴跟前的老仆来到她面前,「老爷子想请你去一趟,不知方不方便?」
她微顿,但立刻点头答应。「好的。」
于是,她便跟着老仆的脚步来到了平涛院内,一踏进院门,只见周鉴正站在院落正中的池边。
池边有棵不知其名的大树,树枝上吊着一只鸟笼,笼中的鸟儿蹦蹦跳跳,而他正逗弄着鸟。
「老爷子找我?」她走过去,恭谨的问道。
周鉴慢条斯理的转过脸,脸上带着礼貌但疏离的笑意,「自苏小姐来到丹阳城,老夫还没跟苏小姐好好聊过吧?」
「老爷子贵人事忙。」她说。
「老夫一直想好好谢谢苏小姐跟令尊,若不是当年你们收留功勤,老夫此生可能都没办法再看见他了。」
「一切都是缘分吧。」
「功勤说他虽是以下人身分待在苏家,但苏家人待他亲如家人,尤其是苏小姐你……」说着,他深深注视着她。
迎上他深沉且有点冷淡的目光,苏深雪大抵知道他今天请她走这一趟为的是什么了。
「他也如兄长般照顾我十年。」
「苏小姐今年十八?」他问。
「是的。」
「何以至今未嫁?」
她直白的告诉他,「因为我眼里只有他。」
她这个人真的很不喜欢拐弯抹角,既然知道他的用意,她便不迂回虚应。
对于她的直率,周鉴还真有点惊讶,他活到这把年纪,还没见过她这样说话大胆又直接的姑娘。
周鉴沉默须臾,似乎在想着该如何回应。
突然,他打开鸟笼,放出了鸟儿。鸟儿在树间盘旋,并未离去。
他指着池中的鱼,「苏小姐,这只鸟每天在这儿望着这鱼,久了,它以为自己跟鱼是一样的……」说着,他目光一凝的直视着她,「鸟想跟鱼在一起生活,可鸟不能在水里生存,鱼也飞不上天,他们注定只能待在各自的天地里。」
苏深雪不是笨蛋,哪里听不出他在暗示什么。
他以鸟跟鱼比喻她跟陆功勤,意指他们是活在两个不同世界的人,再怎么想跟对方在一起,终究难以如愿。
「鸟是鸟,鱼是鱼,它们本就是不同的物种。」她微笑说。
周鉴听她这么一说,微微一愣。「想不到苏小姐如此明白事理。」
「老爷子,但是我跟他既不是鸟,也不是鱼,我们是人。」她不卑不亢的直视着他。
他脸色一沉。「你的意思是……」
「当他只是个孤儿,只是个仆人的时候,我从不因为这样而鄙视他、嫌弃他,就算他一无所有,我也喜欢他,因为我看见的是他的本质,跟身分地位财富学识无关。」苏深雪义正词严的说:「假使如今他因为自己是周家的外孙、陆家的嫡子而认为我的身分地位配不上他,那只证明了一件事,就是我识人不清。」
周鉴向来是个说起话来句句机锋,总让人哑口无言的人。可这一刻,他竟被这十八岁的丫头给堵得说不出话来。
他懊恼也羞恼的看着她,神情尴尬。
「除非他开口说我不适合他,配不上他,否则任何人的阻挠跟打击都改变不了我对他的心意。」说完,她欠身行礼,「我先退下了,告辞。」
她说完话,旋身走了出去。
周鉴怔望着她的背影好一会儿,先前带苏深雪来的老仆就在不远处,将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见状,老仆上前。
「老爷……您……还好吧?」
他沉默了一下,冷肃的脸上突然出现一抹笑意,「真是可惜,这个小姑娘的胆识跟才智可不输男人啊,可惜,真是可惜。」
从啾啾那儿听说周鉴派人将苏深雪叫去,陆功勤立刻意识到周鉴的目的为何。
因为在这半个月里,周鉴已经不知多少次明示暗喻的提醒着他,周家跟陆家,与苏家的不同及高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