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以为助阑示廷登基,可以向父亲证明,公孙家依旧能在朝堂上屹立不摇,可谁知道战火竟独独波及了尚书府。
她痛心,阑示廷却为了登基后的事忙得焦头烂额,无暇安慰她,而她也得负起责任,与他肃清朝政。然,却在此时,她听见——
“皇上,前皇寝宫和御书房都找不到先皇遗诏,如今就算遗诏是在礼部尚书府里,怕也已经烧成炭了,皇上终于可以高枕无忧了。”束兮琰噙笑说着。
“不管有无先皇遗诏,朕已经登基,谁都撼动不了朕的地位。”
“皇上说的是,不过接下来,皇上要如何处置宇文恭和公孙令?”
“朕要先处理宇文恭。”
“这倒是,他手中有十万京卫和二十万水师,确实是该先对他出手。”
“朕打算借押阑示延出河诱出余党,趁机让宇文恭葬身河底……掉进浴佛河,能安然无恙的从未听闻,届时再宣称他失足掉落即可,无人会起疑。”
“那么公孙呢?皇上答允微臣首辅一位,这事……”
“放心,处理了宇文恭后,朕会将公孙令拔官,这首辅一位自然是属于你的。”
“说来这命运也是极为曲折,当初没能将他毒死,本以为更难以对付,岂料他却在苏榈后,像是变了个人,要不是如此,皇上又如何能顺利成就大业?”
她听着,通体生寒,怀疑自己听见什么,更怀疑自己所看见的那张冷酷嘴脸到底是谁……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是在作梦吗?
怎会有如此可怕的梦……梦为何还不醒?!
第十五章 真相一一揭露(1)
纵花楼里,宇文恭坐在窗台饮酒,突地听见开门声,侧眼望去,就见脸色苍白的钟世珍脚步虚浮地走来。
“怎么,你又要跟我说,宫中黑影幢幢让你不舒服?”他问着,见她踉跄了下,酒杯一抛,随即眼捷手快地将她拽进怀里,惊觉她浑身冰冷,不住地轻颤着。“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子规……我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她颤着声说,双手紧抓住他。
宇文恭眸色一沉。“熙儿,冷静一点。”
“我不是熙儿!”她突地吼道,一把将他推开。
“熙儿,你……”
钟世珍低头瞥见桌上的酒,拿起酒壶就口狂饮。
“你冷静一点!”宇文恭一把将她的酒抢过,将她拉到锦榻坐下。“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子规……公孙令死了,公孙令早就死了!我不是公孙令!公孙令被阑示廷和束兮琰毒死了!”天啊,这不是梦,全都是真实的,而她竟不知凶手一直在身边,竟还傻傻的为他们担下滔天大罪。
“你在胡说什么?你——”
“子规,我叫钟世珍……公孙令早已被毒杀,而我的魂魄跑进了这副躯体里,我到现在才知道凶手是谁,原来他们都是骗我的……他不爱我,他只是利用我……”她突地笑了,却笑得满脸是泪。
恬儿说对了,当她察觉时,一切都迟了。
太迟了!公孙策死了,恬儿也死了,公孙妍被废……公孙家因为她错误的决定被一夕灭门,而今,他竟还打算要杀了宇文恭!
“熙儿……你不是熙儿,熙儿在哪?”沉着如斯的宇文恭也慌了。他早已察觉她的性子不似公孙令,可作梦也想不到公孙令已死,而她移魂进她的躯体。
“我不知道……对不起、对不起……”她到底该怎么办,得要怎么做才能弥补她犯下的错误?她自以为打着正义的旗帜推翻了暴政,岂料她也不过是他人手中的一枚棋,如今即将沦为弃棋。
“你……”
“我该怎么办?告诉我……我该怎么办?”她紧揪着他,像是抓住了唯一的浮木,寻求力量支撑。
宇文恭紧搂住她,安抚她。“冷静,不要想,都别想,好好睡一觉后再说。”
“我不能睡……那些看不清楚的冤魂,说不定是公孙策、是恬儿……是我害死了他们,我怎么会被冲昏头,我怎会愚蠢到这种地步……”她倾尽一切,却只换得了弃棋的下场。
宇文恭亲吻着她的额。“别说了,别说了……我会处理,我会处理!”杀了他的熙儿,就算是皇上,也得偿命!
安抚着她,抱着她躺在床上,将她纳进怀里,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有人进房,他微张眼,瞧见的是不知所措的莫知瑶和脸色铁青的阑示廷。
这是第一次,他兴起了弑君的念头,想将他碎尸万段,但不急于一时,他多的是时间处置他。
而后,阑示廷不置一语地将衣衫凌乱的钟世珍抱起,眸带警告意味地瞪了一眼宇文恭,才徐徐转身离开。
翌日,钟世珍清醒时,发现自己身在宫中,只想赶紧离开,但一思及他们的计划便捺着性子,打探着消息,直到要将前皇阑示延押解上船当天,她偷偷跟上了船。
船行半日后,果真有余党出现,打算掳走阑示延,船上戒备着,而她一直盯着宇文恭调度指挥,就在混乱之间,她听见一道细微嗡声凌空而来,她不假思索地朝宇文恭奔去,千钧一发之际将他推开,而她则被波及,被打落河里。
噗通一声,她感觉自己像是被石头砸中一般,几乎是同时,有股力道卷上她的腰,她随即被拉出水面。
“公孙!”
听见他声嘶力竭的吼声,她不禁想笑,直觉得他不当戏子真是可惜了!疲惫地闭上眼,感觉身体一点一滴地往上,直到声音愈来愈近时,才徐徐张开眼,动手扯着身上的九节鞭。
“公孙,不要!”他心急喊道。
她朝他笑了笑。“不要什么?”
“住手!”阑示廷怒不可遏地吼着,将九节鞭的另一头递给身旁侍卫,探身越过船舷,企图握住她的手。
“你在执着什么,阑示廷,我这枚棋子,也该功成身退了吧。”她笑意不减,在他碰触之前,拉开九节鞭,身子随即往下一坠。
“公孙令!”他声嘶力竭地吼着。
“永别了。”
她忍不住放声大笑,终于,她可以解脱了!
荒唐的恶梦结束了,黄泉底下,她再跟公孙策和恬儿道歉。
冰冷的河水如刃切割着她,在黑暗之中不断地被暗礁撞击着,可身体受到的重创,却远不及他给予的心痛。
终于,她可以不再心痛,终于——
但是,当她再张开眼,看见那张熟悉得教她心痛的脸,她恨她的恶梦为何至今还不醒!
为何老天不带她走,让她在失忆之后,再与他相遇,又愚蠢地再次爱上他,再一次地成为他手中的棋子!
“世珍,你醒了?”彷似察觉视线射来,阑示廷摸索着她的脸。
钟世珍怒然拍开他的手,像是无法容忍他碰触自己,她挣扎地坐起身,余光瞥见宇文恭就守在床头,而莫知瑶则一脸心喜地从榻上站起。
阑示廷愣了下,随即面露愧疚地道:“对不起,朕一时误解,怒极攻心,没有查证就对你——”
“所以你现在是要告诉我,当年你的九节鞭也是同样失准,所以才会打向子规?!”她吼着,嗓音粗哑得犹如粗砺磨过,教她连咳了数声,咳出了血水。
阑示廷错愕得说不出话。
“说呀,阑示廷!告诉我,当年你毒杀我,也只是一时误解!告诉我,当年你利用我,也只是一时误解!告诉我,你决定杀子规时,也只是一时误解!”她声泪俱下地吼道,不管喉头烧辣的疼痛,甚至不断溢出血。“告诉我,当你将公孙家灭门时,也只是一时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