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时刻了?”时间怎么过得那么快?佟若善午觉才眯了一会儿,睡醒后书也还没看几页。
“是的,小姐,奴婢为你重新梳个发,换件衣服。”青蝉手拿一件榴红色衣裙,裙身绣着傲视群鸟的长尾雀。
“梳发就好,换衣不必了,麻烦。”佟若善坐着不动,左手拿书,右手翻页,任由青蝉替她拆掉发辫,重新梳理。
“不行,小姐身为侯府嫡长女,该有的礼数不能免。”青蝉将小姐乌亮的发丝挽成花,勾出个落云,再以赤金缠丝镶玛瑙钿固定,又别上一根嵌红宝石五福如意长簪,斜插点翠五瓣花对金步摇,柳叶长的耳坠上镶的是拇指大小的东珠。
青蝉做事力求完美,她一定要她家的小姐是最出色的那一个,谁也不能夺了侯府千金的光彩。
“好了好了,别往我脸上抹粉,我受不了。”每天晨昏定省,佟若善不觉得烦,但事前的梳妆打扮真是折腾死她了。
“小姐,奴婢只抹上一层淡淡的粉色,让你看起来有精神些,拜见长辈不可无精打采,让人看了多生闲话。”青蝉劝道,毕竟不是自个府中,凡事还得多忍耐,做个样儿,博人口彩。
佟若善听出她指的是大舅、二舅所生的表姊、表妹,虽然她娘和两个舅舅是同父所出,可不是同一个娘,亲疏立见,大舅母和二舅母也不待见她,时常冷嘲热讽。
有什么样的父母就有什么样的儿女,这些个表姊、表妹和他们的父母是一个鼻孔出气,每次见了佟若善,不是酸言酸语的嘲笑她有家为何不回,要赖在程家白吃米粮,就是暗中使绊子,给她找不自在,只要她过得不好她们便痛快了。
在意兴伯府中,佟若善感受不到太多的善意,唯一待她好的小舅在两年前补了个缺,上宁兴当个地方官去了。
青桐跟着附和道:“对嘛,小姐,天生丽质也要靠三分打扮呀,这样才能把你的光华和气度展现出来。”她拿着桃红色口脂,兴致勃勃地准备为小姐上妆,她最喜欢做的一件事,便是把小姐妆扮得美美的,把一群狗眼看人低的表小姐给踩在脚下。
佟若善没好气的睨了她们一眼。“在狼群环伺下太出挑不是好事,你们想让我被群起围攻呀?”唉,她们到底懂不懂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她想低调做人,不与人交恶,偏偏她的丫鬟个个有主张,宁可盛气凌人也不受人欺负,先把架子端高了,旁人想低瞧也瞧不来,她的身分就摆在那,弯不了腰。
其实佟若善也想回去瞧瞧她所谓的家,虽然武宁侯府有个贵妾扶正的继母梅仙瑶,但再怎么样也是姓佟的,她的亲大哥是侯府世子,梅氏要对付她也得稍加收敛,顶多是立些规矩,刻意找她错处罢了,应付过无数无理取闹的病患和病患家属,一名关在后院的女子岂能难倒她?
面对面的较劲总好过寄人篱下,至少她能理直气壮地向武宁侯讨要身为嫡长女的一切好处,武宁侯府是她兄长的,不能落在梅氏手中,任由她掏空府中财物。
可是没人来接呀,她要怎么回京?总不能自个提起来伤祖母的心吧。她知道祖母是真心疼爱她,但有些事也是身不由己。
“小姐,我们会保护你,狼咬不到你的。”青桐有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傻气,老以为自己无所不能。
一旁正在铺床的青丝回过头一看,笑意一漾,搭腔道:“要是你被咬死了呢?”接着她素手一牵一拉,再轻轻一抚,床面平整无痕。
“我陪小姐一起死。”青桐拍拍胸脯。
“可是小姐还不想死啊。”青丝受不了的摇摇头,有勇无谋就是在说她吧。
“啊!这个……”青桐有些不知所措的挠了挠后颈。“那就奴婢先死,小姐想死的时候再死。”
噗哧一声,恨她不长脑的青蝉往她脑门上一戳。“胡说什么,我们都不会死,要长命百岁,寿与天齐。”
“青蝉姊,我本来就比较不会说话嘛,你大人有大量,别再戳我了。”戳得她好痛,肯定都红了。
“你应该向小姐道歉,你我同是丫鬟,你对我愧疚什么?要不是遇到小姐这么好性子的主子,刚才那番话就够你挨上三、五十大板。”奴婢地位低贱,向来由主子打骂,是小姐人好,不把她们当下人看,她们才能过得比一般丫鬟来得写意一些。
“小姐……”
青桐正要开口,嫌麻烦的佟若善抬手一挥。“免了免了,少了那些繁文褥节的虚礼,你们都弄好了吧,我们去怡德院见祖母吧。”
“是,小姐。”青蝉和青桐同声应道。
周嬷嬷年纪大了,腿脚不便,佟若善买了个十岁大的小丫头伺候她,不让她跑来跑去,只管院子里的事。
一向话不多的青丝是管小姐屋里的事和小厨房,每当主子带着青桐、青蝉离开时,她便是留守屋内的人,若无重大事件,她寸步不离,直到她们一行人回屋为止。
除了她们几个,在院子里服侍的二等、三等、粗使丫鬟和婆子,都是程府的下人,由大舅母把持的程府,这些个婢仆不可尽信,可以差遣她们干活、洒扫、浇花、修剪花木,其它如吃食、洗衣、香料是一个也不许碰。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程府的大房、二房都看三房不顺眼,身为三房嫡亲妹妹的女儿,他们又怎么可能诚心相待,就防着她向老夫人要钱,把程府的银子搬到表小姐的小金库,内外勾结私吞程府家产。
“哟!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要勾引谁呀?咱们意兴伯府可不兴表哥表妹亲上加亲,你可别指望能够巴上府里的哥儿们。”程如花嘲讽道,心里却想着,可恶,居然穿戴得比她好,那根金灿灿的步摇晃得多好看。
佟若善在心里冷哼一声,呿!那些歪瓜裂枣她还看不上眼,别侮辱她的眼光。“表姊都还没嫁呢,我哪敢夺表姊的光彩,随便穿穿也就能见人而已,瞧瞧这簪子,是上个月月中打的,都旧了。”
闻言,程如花更加怨恨了,上个月月中至今还不到一个月,分明是新打的金簪,今儿个是头一回簪上,她哪来的银子买新簪,根本是存心炫耀,想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夺走,就她一个人出锋头。
早些年的佟若善像破落户的女儿,她刚到程家那几年,因为身子弱,穿戴较为朴实,加上医乐费花去了不少银两,过得并不宽裕,身上没有几个象样的首饰,那时没人怀疑她私用了程府的银两,只当她是侯府不要的女儿,多有嘲讽和欺侮,态度不恭。
可是后来她的日子越过越好,所吃、所用也越发精致,程府上下不免开始感到疑惑,她的银子究竟是谁给的?
想到这里,程如花不善的眼神看向坐在罗汉榻上的老夫人,她一心认为是老夫人给了佟若善贴己银子,心里不由得有恨。
不是亲的就是不亲,继室怎会对元配所生的子女尽心尽力,看,本性不是流露出来了,对自己的外孙女细心照料,对继子家的孩子却不闻不问,偏袒得太过明显了。
“你要是嫌旧就给我,我一点也不嫌弃用旧的。”程如花故意说道。
佟若善略带歉意地抚了抚发上的长簪。“这种目无上下的事我可做不出来,自己不要的旧物怎能送人,太不成体统了,只能用赐的,像是给丫鬟什么的做为奖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