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佟若善也想平平顺顺的回府,谁也不招惹地先看风向,蛰伏个三、五个月再小露獠牙,谁知心中有鬼的梅氏迫不及待地打压她,以为能让她没脸,没想到却反打了自己一掌,让不想大张旗鼓的一行人出了回锋头。
“需要我帮忙吗?”他手底下的人善于打探。
佟若善把他喝过的茶盏移开,状似嫌弃,拿了一只干净的茶盏,重新替自己斟了一杯茶,喜闻其香韵。“你少出现在我面前就是最大的帮助,你一来准没好事。”
“我给你送银子来。”刑剑天取出一万两银票,这是药钱。
她看了一眼便收下。“暂时供应不上,你也看到我院子里的情形,还有很多地方要整理,该修缮的我也不会客气,总要住得舒坦,要过几个月才能正常供货。”
“你几时及笄?”他忽然冒出一句不着边际的话。
让心绪向来平静的佟若善,眉头不由自主的跳了一下。“你这话问得颇有深意。”
令人不安,好像有条吐着舌信的毒蛇在暗处窥伺,等着趁机咬上一口。
刑剑天故意吊她胃口。“你只管回答我。”
“再两个月或三个月吧,我忘了。”她故意说得含糊。
他低声轻笑,化开的笑容让他更添几分风华。“知道侯爷夫人为什么突然命人接你回府吗?”
“果然有阴谋。”她没猜错。
“你不意外?”刑剑天很欣赏她泰山崩于前却不改其色的沉着,彷佛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佟若善眉一扬,眸光水灿的朝他一瞥。“摆明挖好的洞,一目了然,没瞎的人都看得出来,你看过哪家的继母继女一家亲?”不捉对厮杀就不错了。
“那你还往下跳?”太不聪明。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说完,她忍不住无比愉悦的笑了。“我本来就该回来了,她派人来接是个契机,我不过是顺着竿子往上爬,让她称心如意一回。”
“她这几日可不怎么称心。”刑剑天调笑道,毕竟她一来,就搅混了侯府这潭水。
佟若善眼看着刚泡好的茶又被喝掉,心里那口气都要堵到嗓子眼了。“看来你不打算告诉我是什么事了。”
他摇摇头,神情莫测难辨。“过几日你便晓得了,侯爷夫人爱女心切,凡事以她为重。”
“爱女心切?”怎么听起来很不妙?
自己的孩子是宝,别人的孩子是草,和女孩子有关的又最重要的,无疑只有一件事,那便是……婚事?!
“哼!我本来决定把云南白药的配方告诉你,我只做技术入股,每年抽两成利就好,如今我看你不顺眼,天大的好事不便宜你了,快滚!”他再装神秘呀!
黑眸一深,刑剑天看她的眼神有如在看一个淘气的孩子,微带纵容。“梅氏不会让你闲着。”
意思是,她就算想制药也抽不出空,一心要上位的梅氏容不下她,接下来会有应接不暇的麻烦找上她,她不找他合作都不行,他喝着凉茶等她。
第六章 情面是留给值得的人(1)
“你为什么要回来,谁让你回来的?快回建康去,不管谁留你都不成,立刻走!我宁可你离得远远的,也不要你待在这个乌烟瘴气的武宁侯府……”
一名身穿云白儒服的清俊男子忽地闯进刚挂上院匾的“离人院”,他神色慌乱,衣着有点凌乱,胸前有一处不太明显的墨滴,看得出是匆忙之际滴上的,可见得他有多着急。
他一进来也不自报名字,张口便是一顿责骂,冒冒失失的行径连没拦下他的青桐都看不下去,以眼神询问小姐要不要将这位冒失鬼拖出去。
佟若善大概猜出来者的身分,螓首轻摇,让青桐退了出去。
“……我说的话你听进去了没有?!快把行李收拾收拾,我让人送你回建康,以后别什么人说的话都信,侯府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能走多远就走多远!”
他不要她受到任何伤害,苦就苦他一人就好,他逃避不了,唯有她是他的软肋,他怎么也不愿让她扯进这团混乱中。
“大哥,你太激动了。”一只处处提防的惊弓之鸟,他的处境到底有多艰难,连在自己府里也不安生。
“我告诉你,我是绝对不会允许你……呃!你知道我是你大哥?”他一怔,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耳。
原本有如疯狗乱吠的男子一下子变得腼眺了,恢复儒雅温润的模样,文人气息甚浓。
“除了亲生父亲外,谁会指着我的鼻头大呼小叫,看似赶人实则关心,唯恐我晚走一步会丢鼻子少耳朵的,而咱们那位父亲大人呀,大概不记得他还有一个女儿。”
听着她的自嘲,佟仲阳眼眶一热、鼻子一酸,涩然一笑。“不是大哥不让你回来,而是回不得,大哥希望你能够无忧无虑的过日子,无知才是幸福,懂吗?”
如果他有能力的话,他绝不会让她一个人在外头受苦,娘死后就剩下他们兄妹俩了,他不护着她还能指望谁,他那个爹吗?
佟子非除了朝中事情,府内事一既不过问,将大权交给梅氏,所以每个月的用度支出都得经过她同意,她不点头银子就发不出去,想给谁多少月银由她说了算,一季几套衣服是她决定,连请哪个先生来授课也是她决定,无人敢多说什么。
以她这般私心重的人,怎会为佟仲景请来好先生,做做样子地弄来个半条腿快入棺材的老学究,只会照书念,白白地把孩子耽误了,如今还是成不了什么气候,光会读死书。
好在他底子打得稳,没被教歪了,不然以梅氏放养式的捧杀,他早成了京中一纨裤,整日走狗斗鸡,不学无术。
“大哥,你先坐下吧。你知道我今年几岁了吗?”佟若善问。
佟仲阳表情尴尬的坐了下来,顿了下才道:“为什么这么问?”其实他也忘了精准日期。
“大哥,再过两个月我就十五了,你要我的及笄日在外祖家办吗?”
“这……”是他疏忽了。
“先不论及不及笄,我也到了说亲的年纪,侯府这边一直没动静,难道要舅家越俎代庖?这么一来,聘金谁收,嫁妆由谁准备,我是姓佟还是姓程,咱们佟府亲族都死绝了吗?让姓程的出面筹办婚事,你说我还是不是侯府千金。”佟若善并不是在乎侯府千金的身分,只是在这大环境下人人看重的是出身,若无亲族相扶,便跟无根的草一样。
闻言,佟仲阳的心里很不好受,是他让妹妹受委屈了。“善姐儿,是大哥错了,大哥没用,害你处于这种进退两难的地步,我应该更努力……”
“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尽力了,足够了。”她不让他说下去,一家人何必太生分。
“可是……”他红了眼眶,有些哽咽,他真的觉得自己很没用。
“大哥,我长大了,我可以帮你,你不用凡事都一个人扛,她奈何不了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一提到他们共同憎恨的人,佟仲阳不免又慌张起来。“不,你不知道她对你做了什么,你听大哥的话,先回祖母家避避锋头,等这阵子风波过去再回来,哥求你了,听话,嗯?”
“什么风波?”听起来好像很严重。
看她颇感兴趣的样子,他又急又慌。“你别管,大哥会处理好,一切有大哥替你扛着,不怕。”
“可你就是扛不了才叫我离开的,不是吗?你看起来比我还慌乱。”佟若善洗壶、切壶、倒水,动作行云流水,手势优美,彷佛完全不受俗事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