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宋朝女诗人李清照这首《声声慢》是她最喜欢的诗词,因为喜欢,也记得最牢,随口便能吟诵。
柯丽卿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两眼像看到杀父仇人似的,充满怨恨和嫉妒。
“劝告表小姐别再以才女自称了,那会让人笑掉大牙,还有,不是脸上涂满了粉,头上插十来支金钗银簪就是美,你不觉得自己活像是一株会走路的炮竹花吗?”一说完,她轻笑着转身就走。
“我像炮竹,她……”那贱人竟敢半点面子都不留的羞辱她,那个抢走表哥的村姑……她恨死她了!
第9章(1)
“……呃,是不是我家那批棉花出了问题,有什么为难处尽管提出来,大不了我让人把棉花搬回去,你就不用整天愁眉苦脸地担心不知道如何向我交代……”
“住口——”谁管他家那批烂棉花!早就纺成棉、织成布,就差染色和上浆,绣上花样了。
“我晓得你心里难受不好说出口,打咱们还在穿开裆裤时我就认识你,你呢,坏在性格不好又受不得气,凡事一站在理上就要打得别人趴下去,谁给了你气受,你就要还上千倍才肯罢休,一张霸王脸吓哭了不少胆小的小孩和女人,人家说你是活阎王你还乐得接受……”
“你说够了没,再说我就让你永远开不了口。”一个大男人比婆婆妈妈还唠叨,家里卖水的不成。
口水多,早晚吐两口唾液,水缸就满了。
像是没看到好友脸色铁青,一副想踹自己一脚的样子,鱼思渊继续他的教化大业。“我家真的不缺这笔卖棉花的银子,你心境放宽,不要想太多,专心在本业上,绣坊才是你兰家立足的根本,根基稳固了才能长成参天大树……”
“给你。”他太吵了。
“给我什么?”不会是借条吧?!兰家绣坊终于被苏家小人逼得走投无路,要靠借贷过日子了?
“银票。”
“银票?”本来看也不看的鱼大少连忙低头一瞧,一看到面额上的数目,他惊得手发软。
“买棉花的银两,你收着。”他不占朋友便宜。
买棉花的银两……“是不是太多了?”
他拿得有些不安。
“不多,有多少棉花你替我收多少棉花,年底前给齐,我照市价多一成的价格给你。”亲兄弟明算帐。
一听,鱼思渊倒抽口冷气。“吓,你疯了呀!收那么多棉花做什么,你开的是绣坊不是棉被店,而且我听说朝廷钦天监算出今年冬天不太冷,你卖棉被是蚀本生意,亏定了。”难道绣坊生意惨淡,他决定转行干别的?
“尽管收,我有用处。”天气不冷才好,他新一批的棉布才卖得好,那可是具有吸汗排热的功效呀。
“要我收也给我一个理由,我不能眼睁睁看你倾家荡产,落魄潦倒,你到底收棉有何用处?”他实在想不出还能做什么,棉花是棉被的主要原料,没听说还有别的用途。
“商业机密。”他故作神秘。
“我说苏家那奸人真把你逼惨了是吧!兰家绣坊的人潮比往年少了一半,每回我打你家铺子门口经过都鼻酸了老半天,真有困难就别客气,我手边还有些庄子、字画,凑一凑也能支撑一段时日。”人最怕丧志,一蹶不振。
听好友发自内心的关怀,兰泊宁紧拧的眉头略微一松,薄唇往上一勾。“凭我们兰家多年的基业还没那么容易被击垮,你多虑了,苏晖明那条成不了龙的小鲛尚成不了气候。”
只要以乱针绣绣花的锦布一推出,不求变化的苏家岂有招架之力,买得起织锦的贵人并不多,主要是平民百姓和商贾、仕绅,牺多咬死象,小本经营也能挣出一片天地。
“既不是棉花囤积问题,又非苏家来找碴,那你喝什么闷酒,故意寻我开心呀!”害他操心了老半天,心口七上八下的,唯恐好友一时想不开做了傻事。
被如此直白的一问,持着酒杯送到嘴边的大手明显僵了一下。“能有什么事,找朋友喝喝小酒,酌两口桃花酿,顺便瞧瞧你有没有被大熊拖进山里,是否健在罢了。”
兰泊宁眼底的郁色浓如墨彩,深幽不见底,只有一片寂冷的暗,犹如覆盖一片黑雾。
“呿!我们是什么交情,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你就这死硬脾气,一有事就像撬不开的蚌壳,死也不松口。你真不是因为苏晖明那门子烂事而心中不快?”没能找机会回报一二,他肯定是恼得火冒三丈,日后寻思着该怎么还击,有仇必报才对。
兰泊宁摇头,但是一提到苏家奸人,原本消沉的眼又迸出森寒。“这笔帐我迟早会讨回来,且容他再蹦跶几日。”
“嗯哼!早知道替你担心是白担心了,有活阎王之称的你哪肯吃这暗亏,肯定早留有后手,不过呀,你还是要留心苏晖明,有人看见他和知府大人走得很近。”
不知是真是假,多点防心也好,自古以来官商勾结的大有人在。
“他那边有我的人在。”为防万一,他也先做好安排了。
“那就好,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日后我能帮上你的地方不多了。”向来笑看红尘的鱼思渊忽然发出感慨。
“发生什么事?”他娶妻了,又有美妾数名,人生正是快意时,何来伤春悲秋,长吁短叹的理由。
“你晓得我二叔在朝中当官,是不大不小的四品官,他认为我在读书上有不错的天分,让我年后上京备考,他可保荐我进国子监,来年便可入朝为官,叔侄连手在官场尽心尽力。”闲惯了的人叫他再背书考科举,他是苦不堪言。
心无大志的鱼思渊是长子嫡孙,他父亲是现任的鱼家族长,掌管族中上万亩良田和百来间铺子,利润由族长占一半,余下则分给族中众人,十数年来无人有异议。
而身为嫡长子照族规是不入仕的,等现任族长卸任便由他接手,一代一代都是这般传下去。
没想到逍遥了二十几年,竟出了他二叔这个意外,硬是说独木难撑桥,朝中无族里子弟帮衬,若是他四品官职到头了,鱼家也要开始败落了,这话一出,族人纷纷转了风向。
“你很适合走这一条路。”他那张嘴就是爱说教。
“啐!适不适合因人而异,由你口中说出这话太讽刺,怎么不说以你的草莽之气该去当土匪的,卖什么布!你横刀跃马地往山头上一站,底下路过的商旅肯定不用你吆喝便乖乖地取出随行的财物,留下买路钱。”尤其是他此时这令人不寒而傈的神情,包准把胆小的吓得屁滚尿流。
“草莽之气……”面色一沉的兰泊宁浓眉拧起,嘴唇蠕动着似在说什么,接着,浑身气息又冷了几分。
“啥?你说啥书生?”他在咕哝个什么劲,难不成拨算盘的手想改拿文昌笔,当个大文豪?
“咳咳!我是说……女人家是不是特别偏好胸有点墨、满身书香味的书生……”他学问也能见人的,虽未饱览群书也看过书千册,熟读朱子百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