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做得一手好甜点……”他脱口而出。
“咦,你说什么?”他嘴里含着糕饼说话太含糊了,董氏没听清楚。
一时不察把心底的话说出口,兰泊宁亡羊补牢的赶紧将嘴里的核桃酥饼咽下,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掩嘴轻咳。“女婿是说娘子样样都好,是个不可多得的贤内助。”
他说着好话,没一句挑剔,把丈母娘乐得笑眯了眼。
此时,一杯清茶送到他手边,正好口渴的他急忙喝下一大口,顺便冲去差点嘻住的糕饼。
不过入喉的清凉感却让他为之一讶。他怔然地低视几片浮在茶水上的绿叶,不解清茶为何如此冰凉沁心,让人顿时心清脾凉,仿佛置身微风徐徐的青青草原里。
看出他心中的纳闷,蒲恩静在他饮尽的杯中注水,并将早先放置一旁的小叶轻轻折了几折,待凉味沁出,便丢入茶杯中。
“这叫薄荷茶。家里穷,买不起好茶叶,便在屋前种了些薄荷。薄荷味凉,消暑止渴,用来待客倒是合适。”就怕享受惯了的他喝不惯,一出生就锦衣玉食的公子哥儿,大概没吃过粗食。
“我不是客人,是你的夫君。”兰泊宁语气稍沉的横睇了她一眼,略表不满她当他是外人。
她笑了笑,纤纤葱指轻柔地抚过朝她跑来的妹妹汗湿的额头,并以帕子轻拭,动作缓慢而优雅。“你本来就是来作客的,连我也是客人,出嫁从夫,打嫁你的那天起我就不姓蒲了。”
她是兰蒲氏,若无意外的话,日后兰氏的宗祠里只有这三个字的牌位,没人知晓她的本名。
“嗯!”客人就客人吧,好歹是两个人一起。
心里不快的兰泊宁勉强接受妻子的说法,自从定下蒲家这门亲后,他便把蒲家母女也归进自家人中,不当自个儿是外人。
瞧他多自在呀!如入自家,想拿什么就拿、想吃什么就吃,连瞪人都那么随兴,从未过问主人一句。
“二姊姊不是外人,你才是外人,你又偷吃我家的东西。”蒲青青鼓着腮帮子,气呼呼地望着篮子里越来越少的甜点。
那是二姊姊特地做给她吃的,却被不要脸的小偷拿着吃,眼看就要吃光了,只留给她几片小小、快碎掉的甜饼。
“青青,想挨板子是不是?快叫二姊夫!”董氏管教孩子,不许她在女婿面前无礼。
闻言,蒲青青只好一脸委屈兮兮的撅着嘴,娇软童音软乎乎地喊道:“二姊夫。”
“嗯!小妹乖,这个拿去玩。”绷着能吓哭小孩的冷脸,兰泊宁从腰带解开一只翠绿玉佩,漫不经心的丢给小仇人。
他是不想送人的,还很想掐掐这张老和他作对的小胖脸,可是在瞧见神似妻子的眉眼,那一丝丝不耐烦不禁化为乌有,柔和了语气。
微凉的指尖抚过妻子为他缝制的金丝绣边松鹤腰带,冷硬的心回暖,嘴边不自觉地逸出一抹满足的笑意。
慢工出细活,妻子花了三日亲手为他缝制的绣件,一针一线都是为人妻的心意,让向来独立的他第一次感受到自己是个有妻子的人,不禁心口暖暖地,很是满意。
“哎呀!不行,这是麒麟玉佩,一看这质地就是块好玉,青青只是个孩子,戴不起这等贵重物。”董氏不安地想推辞,可蒲青青却一把捉住,两只白胖小肉手紧紧将玉佩握在手心。
“娘,你就收着吧,跟你女婿客气什么,你瞧他通体的贵气,哪一样东西不是好的,一、两件小玩意他还不放在眼里,你要不收他反而觉得你瞧不起他。”没待兰泊宁开口,护妹的蒲恩静慢条斯理地帮娘家人行抢自家夫婿。
“可是……”董氏还是认为受之有愧。小孩子玩玩纸鸢、波浪鼓就好,通体沁绿的玉佩肯定价值不菲,收着不安心。
“娘子说的话就是我的意思,一块破玉不值什么钱,小妹拿着玩不碍事,回头我送盒珍珠给她当弹珠。”把快满出来的库房清一清也好,太久没清,堆了不少东西。
兰家数代积富,他最不缺的便是银子,钱会赚也要会花,不然就是死物,一箱一箱的银子若堆着发霉、结蜘蛛网,蒙上一层厚厚灰尘,银子也会哭吧!
“不可以给她。”
“不成,你这是害死她。”
闻言,董氏和蒲恩静同时脸色一变,异口同声的阻止。蒲家是什么人家,家无三两存银的穷户,突然天上掉下来一笔横财,还不叫人眼红死了,存着心思的拐哄抢骗?
“好啊好啊,我要玩珍珠……”唯有蒲青青天真无知,听着有好玩的只管要,不知怀璧其罪的凶险,还兴高采烈的咧着嘴,小胖手一伸,要得理直气壮。
“生意人讲究言出必行的信用,兰家绣坊能在商场立足靠的是诚实不欺的卓越信誉,说出口的话岂能收回,我说送就送……”嘶!这女人居然……谋杀亲夫!
蒲恩静若无其事的将手中的绣花针收好,转而对小妹道:“青青,二姊夫答应要送你的珍珠,二姊姊先替你收着,等你抢了个壮实的相公入赘时再给你当嫁妆。”
“你让她抢婚……”这是什么姊姊,教坏妹妹。
乍见银光又闪,手臂的疼痛感还在,兰泊宁黑瞳微眯。哼!大丈夫不与小女子一般计较。
隐约地,外人惧怕的土霸王有畏妻的趋势,堂堂昂藏六尺男儿渐渐往妻管严之路迈进。
“我、我听二姊姊的,二姊姊对青青最好了。”仰着白胖小脸,笑得不见眼的蒲青青撒娇地抱住二姊姊大腿。
兰泊宁为此感到刺眼,娘子的腿连他都没抱过,这头小白猪敢抢先一抱。
“也不怕你二姊姊把你卖了,她不让你嫁人哪来的嫁妆,肯上门招赘的男人是吃软饭的闲汉,你的一生……啧啧,就这么毁了。”好汉不入赘,入赘非好汉,稍有志气的男人谁会吃妻子那口饭,祖宗八代的脸全丢光了。
小孩子很容易受骗,商人那一张似是而非的嘴巴天花乱坠的说上两句,好坏分不清的蒲青青不禁苦恼的皱起眉。
“二姊姊,什么是招赘?”好像不太好,嫁妆没了。
“招赘是娶夫……嗷!蒲恩静,你还真扎下去……”天哪!最毒妇人心。多话的兰泊宁嗷了一声,从椅子上跳起。
“青青还小,你不要做错误的引导……”看到微弯的针头,蒲恩静柳眉轻拧。
“你的皮真厚,才戳了两、三下,我这根小针就废了,婆婆打小喂你吃什么?怎么皮肉厚得堪比牛皮。”
用这根小针绣花瓣上的细脉最合手了,针脚细密得看不见针穿过的痕迹,挑、扎、缝皆相当便利,可惜广这针。
他一听,气了,睁大了双眼。“娘子,为夫的皮不厚,不信你夜里摸摸就知,比剥掉蛋壳的白煮蛋还滑嫩三分。”
蒲恩静没把他的玩笑话当真,佣懒地一扬手,继续方才的话题,“我娘就生了我们姊妹三人,家里没个男人。你常在外走动,帮我留心哪户人家的儿子生得多又养不起,日后我多照应照应,好招个童养夫。”
从小养起才不会变坏,依幼松调枝法好好的调教,一点一滴的塑骨修形,调整成与蒲家同心的好儿郎,孝顺亲长,疼妻护子,顶起门户,为蒲家开枝散叶。
“娘子,要不要顺便挑挑身高、年龄、长相,否则生出个斗鸡眼的丑娃儿也挺让人失望的。”兰泊宁气笑了,故意说着反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