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都是十三、四岁的年纪,由人牙子经手的贫家女,学过一些规矩,但对伺候主子显得生疏,老是会忘了称谓,要人一再提醒才记得牢靠。
此时开口的是冬菊,她梳发的手艺较巧。
“嗯,先洗洗吧。”出了一身汗,全身黏答答的。
铅华尽褪,还以一脸素净,唇不点而朱的蒲恩静面白如雪,湿着发走出,身上襦红寝衣衬得眉眼如画,肤脂凝白,长睫如扇一眨一眨地,如水中花月般妍中带娇,微透清媚。
桌上的四色糕点已被取走,换上的是十道热腾腾的大餐,饿坏了的她也不管吃相难不难看,在两名丫头的服侍下痛痛快快的大快朵颐,毫无新嫁娘的矜持。
既来之,则安之。
都已经嫁人了,她还能回头吗?反正别无选择,不是兰泊宁也会是别人,早嫁、晚嫁,就是不能不嫁,既然他求娶她就嫁,至少是相看过,知根底,她也不算太吃亏。
大喜之日,蒲恩静想起为了救她而一同落海的姊姊蒲秀珍,一口含在口中的四喜丸子忽然变得苦涩。姊姊和她约好了要牵着穿白纱礼服的她进礼堂,陪她走过长长的红毯,可是话语犹在耳边,人却不在了,她们都失约了。
“有这么难吃吗?少夫人都吃得哭了。”冬菊一脸纳闷地看向香得诱人的菜肴。
难吃?蒲恩静拭拭眼角的泪,笑了。“我吃不下了,赏你们吧!趁热吃了,别浪费。”
说是赏,可丫头们不敢动,喜房内的一应事物皆不可动,主子的美意得等撤了桌再说,下人不得与主子同桌而食。
“少夫人,你要不要先躺一下消消食,一会儿少爷就进房了。”红烛垂泪,映照出满室喜庆。
“你们出去吧,我躺躺,有事再传唤。”一夜未眠,她上下眼皮快阖起来了,沉得很。
“是,奴婢在外间,少夫人一喊,奴婢就听见了。”冬菊和冬麦收拾好床上的四喜果子便退出,手上是主子换下的嫁衣等物品。
外间……那不是只隔了一道薄薄的墙,内室的动静全然一清二楚,连夫妻间的房事……
思及此,蒲恩静面上一热的暗暗呻吟,她的脸皮实在不够厚,自己的一举一动全落在旁人眼中,包括最私密的事。
不容她多想,因为太困了,眼皮一直往下掉,暖香迎人的熏被软得像羽毛,她用脸蹭了蹭并蒂莲缠枝的被面,眼儿轻阖,一阵浓浓的睡意袭来,好不舒坦。
头一偏,她就这么睡着了。
堂上的双烛红滩瀑,烛芯爆出个火花。
也许过了很久,也许只是一会儿,感觉到胸口传来令人不适的搔痒,叫人喘不过气的重量压在身上,蒲恩静这才悠悠地转醒。
“别怕,是我。”一阵熟悉的低语轻喃。
扑鼻而来的是浓重的酒气,熏得蒲恩静受不了的拧起鼻,水眸颤呀颤的掀开。
“你掉进酒缸了吗?”
“酒缸?”兰泊宁宽厚的胸膛发出轻微的震动,笑声成串。“我仇人多,他们一个个趁今日来报仇,被灌了不少酒。”
“不会殃及我吧?”她不与人结仇,他的仇人不等同她的仇人,个人造业个人担啊。
他一听,笑着往她鼻上一咬,“夫妻是一体的,夫贵妻荣,一荣俱荣,一衰俱衰,谁也逃不开。”
“不能做分割?”她抱持着小小奢望。
“你的手和脚能分开吗?”兰泊宁的手往她的衣物下探入,摸索着不及盈握的细腰。
蒲恩静摇头,不自觉地身子一缩。“我……我还小……”
“小?”大掌覆住微隆起的小丘,轻笑。“的确是小了点,还没个肉包子大呢!你得多吃点补回来……啊!小野猫,你想断了爷儿的子孙根吗?”
真是的,小小的人儿,脾气还真大,一点玩笑也开不得。
算他闪得快,不然……蒲恩静挪挪被压制的腿。“有耐心的人才能吃到好果子,我还会……长大。”
兰泊宁坏笑地赞同,拨开大红衣襟,直盯着绣桃红缠枝石榴花肚兜包裹下的小隆起。“长快点,需不需要我帮忙?”
眼看他低下头,含住轻薄兜衣下的小红莓,她一时心慌地将人推开。“可不可以……不要……”
眸光闪了闪,兰泊宁重重地吻了突起的小点,抽身。“我先去洗净全身的酒味,你等我。”
等……等他?!
蒲恩静莹白的身子颤了一下,少了胭脂的粉色唇瓣被她咬出几道牙印,她闭上眼睛,做出豁出去的准备。
一盏茶后,一股湿气靠近,喜床的另一边微陷了一下,身边多了个人,她屏气凝神的等着,身体硬得像石头。
“睡吧,明天还要早起请安。”横过一条手臂,兰泊宁将小脸绷得死紧的小妻子搂入怀中。
咦!就这样?
“不然你想怎样,要我重振旗鼓?”他乐意得很,就怕她干扁的身子承受不起。
原来她竟不知不觉把心底的话说出,蒲恩静面红如潮,“我……我睡着了,说的是梦话,不用理会。”
“哼!”兰泊宁两臂收束,将人抱得更紧。
第5章(1)
鸟语花香,风和日丽。
淡淡的荷花香气从屋外飘进,伴着晨间的露水与微风,朦朦胧胧地,似有若无,忽远忽近。
从懂事以来就不喜欢早起的蒲恩静忽地睁开眼睛,微光透入的窗棂停了几只鸟雀,圆乎乎的脑袋不时往里探看,似在看看里头有没有粮食,屋内的人怎么还不起床。
不管是态度强硬的姊姊,还是温言软语相劝的娘亲,她是能赖床就尽量赖,不到迫不得已绝不起床。
时间是自己的,想怎么用就怎么用,反正起床不是在绣花便是发呆,没旁的事好做,起不起身又何妨。
可是天才蒙蒙亮,还有些昏暗,她也十分讶异自己会起得这么早,打破了以往的睡眠作息。
“你再东摸西摸的摸下去,把我撩拨上火了,你就拿身体来抵,我不介意补过洞房花烛夜。”
她一僵,神情怔愕地回过头,星眸惺忪地看向近在眼前的大脸,慢半拍的现在才掌握状况
“啊!你……呃,你起得真早……”惊慌中,她晒笑着收回“你怎么在我床上”的那句话,连忙改口。
仅仅一夜,她由姑娘变新妇,她还在努力适应身分的不同,毕竟落差太大了。
“没你起得早。”他面色冷峻的看着她放在他腿上的手,只差一点就碰到两腿间的昂藏。
讪然的缩回手,她止不住的懊恼。“需要我……妾身服侍夫君净面、穿衣吗?妾身先为你梳发。”
长达五年的轮椅生活,也接受了再也站不起来、终身残废的事实,即使换了一具躯壳,蒲恩静还是习惯性的在起床前揉揉麻木没感觉的腿,利用适当的按摩使肌肉不致萎缩。
可是她刚醒来时迷迷糊糊地,忘了这不是她那被车子辗断、全无知觉的双脚,仍旧不自觉往下摸向小腿肚。
她完全没发觉粗细大小的差别,残存的记忆中,她的腿对抚摸没任何感觉,因此摸了也察觉不出来,她只当是自然感受,没想过她摸的竟是别人的腿,还是男人的大腿,以及……令人尴尬又敏感的部位。
静默地互看了一眼,不做任何回应的兰泊宁径自起身。“一家人不兴礼不礼的作派,以后直接用你、我相称即可,什么妾身、夫君的听了刺耳,你是我的妻子,不是妾。”
他不需要她卑微,只要如同她平时那般的和他相处,她使起小心眼的模样还挺逗趣的,重点是,她不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