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帆看着对方,心中冷笑不已,讲完故事便博取同情,不晓得下一招是什么?
她不急不躁,笑眼望向钱大户。
希帆的眼神教钱大户有几分心慌,觉得好像……好像自己是只飞进蜘蛛网的小虫子。
子晨、子京气得跳脚,这脸皮是得有多厚啊,才能把没影儿的事演得这么真?
他们气得脸暴红,子京想冲上前把地上的人拽起来,狠狠揍两拳,问问她说这种谎话,就不怕阎王爷割舌头。
钱大户招手,一对穿着破烂的老夫妻和夏子筠进门,老夫妻一个上前,便亲亲热热地想握住希帆的手,但却被希帆躲掉了,冷眼看着老夫妻,猜测着他们的身分。
谁知不需要猜测,他们一下子就招供了——
“希帆,你怎么变成这样?不认夫婿已是天地不容,你现在连爹娘也不认了吗?当初要不是你自己看上钱老爷,爹娘怎么敢上门求钱老爷到咱们铺子里吃饭,又怎么敢让钱老爷相看你?
“如果不是你心里喜欢,当爹娘的又怎么能收下钱家的聘金,整整一万两呐,做人要讲信义,你不可以出尔反尔啊。”
老妇人开口,也学那个小丫头般的哭哭啼啼,满腹委屈。
原来是演她爹娘来着,希帆恍然大悟。
这钱大户找演员也不用点心思,长相不同、气度不同,连讲话的口音都不相同,他们要是生得出她这种女儿,天还真得下几场红雨来昭告世人天地间真的会有奇迹发生。
戏演得认真精彩,门外观众当中也有人开始入戏,竟指指点点起希帆来。
有人出声道:“老板娘,既然钱老爷已经认错了,你就跟他回去吧,女人家嘛,抛头露面、养家赚钱多辛苦啊,这次回去,钱老爷肯定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
利用群众的力量?不错哦,确实是个好商人,难怪能当“大户”。
钱大户拱手,真诚道:“谢谢众乡亲愿意出头说句公道话。”
他这么一讲,“说公道话”的人数突然倍数激增。
子晨越听越气,子京甚至挥手大声反驳,“你们有没有脑子啊,是真是假都分不清楚,挺身讲什么话?”
子京犯了大忌,得罪一个人是小事,但得罪一群人,就算是正方也变成反方,于是这会儿舆论的正义全往钱大户那里倒。
相准时机,夏子筠泪眼婆娑地走向子京和子晨,一手拉住一个,哭得像朵小白花。
“弟弟、妹妹,你们别犯胡涂呀,韩姨娘对你们再好,你们也不应该跟着她逃跑,不管怎么说,你们都是钱府的奴才,主子要你们生就生、死就死,契书上写得明明白白,当初咱们签下的是死契呐。
“你们知不知道逃奴会被官府判流放、砍头的啊!子晨、子京,我已经向老爷求情了,如果韩姨娘愿意回府,老爷就不会追究你们的错,以后你们还是能继续在府里服伺韩姨娘的。”
子京冷笑,甩开夏子筠的手,怒道:“夏子筠,我没想到你这么喜欢为奴做婢,我真后悔答应爹爹的遗言,当初爹爹让我不管到哪里都带着你、照应你,我照做了,却没想到竟给主子招来祸事。”
第十九章 突来意外成好事(2)
“你、你脑子昏了吗?说什么胡话?!”
子京的反驳让夏子筠吓一大跳,他向来在自己跟前是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的呀!
“我说胡话?你敢摸摸良心,再把这句话讲一遍吗?”
“我为什么不敢?”
“好,你说,爹爹在天上看着你呢!”子京怒指天空,凌厉目光射向夏子筠。
夏子筠本要开口发毒誓,没想到子京一句话把她吓着,她的眼睛瞄了瞄空中,好像爹爹真的在那里似的,身子不由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的畏惧被众人看在眼里,顿时一面倒的舆论正义被拉回中间。
子晨也走上来冷冷的说道:“爹爹过世,家里的钱都被你给挥霍光,债主上门,连爹爹的丧事都办不成,若不是主子买下咱们姊弟三人,爹爹到现在还无法入土为安,主子不跟咱们签契书,还与咱们姊弟相称,天底下再也找不到这么好的人了!
“没想到你不甘贫穷、性情浮夸,宁愿进钱府当姨娘,也不肯靠着自己的双手挣钱。你自甘堕落便罢,为什么要与好色的钱大户密谋,烧掉咱们在青湖畔的铺子?
“你难道不知道那是主子的全部心血吗?你真以为可以趁乱掳走主子,利用她得到你想要的地位?”
子晨有很好的学习能力,看着媒婆如何引起众人的注意与同情,也学她走向看热闹的广大观众面前。
她揉揉眼睛、吸吸鼻子,哽咽道:“各位伯伯叔叔、婶婶大娘们,我们在青湖畔的铺子叫做舞仙居,如果你们有亲戚住在那里,可以好好打听,当初铺子是不是被烧,这件事闹得很大,连官府都惊动了,只不过龚大人与钱大户是表亲,硬是将此事给遮掩过去。
“民不与官斗,主子怕惹麻烦,这才带着我们兄妹到这里重开放下食堂,主子说放下过去的恩恩怨怨,那些对咱们不好的人自有天罚,咱们犯不着与他们生气,拿别人的错来处罚自己,是对自己最残忍的事儿。
“没想到我们都放下了,钱大户还不肯放过。好啊,我就眼睁睁看着老天爷要怎么惩罚你们,看你们走出这扇门时会不会被五雷轰顶!”
“五雷轰顶”四字一出,钱大户不觉望一眼门外,心中怯惧。
子晨说得狠绝,咬牙切齿的表情让夏子筠心头大惊,她没想到才短短几年,懦弱又唯唯诺诺的弟弟和妹妹竟会长成这副模样,他们长大了,再也不是可以被她掐在手掌心的孩子。
此话一出,原本一面倒的言论转了方向,大家都在等后续发展。
小悯看看左右,牵着江伦走到希帆跟前,拉拉她的手,问道:“娘,你什么时候给人家当姨娘了?爹爹怎么从来没说过?你不是说外公、外婆在你三岁的时候就死掉了吗?为什么又突然冒出一对外公外婆?他们和你、和小悯都长得不像呀,而且他们说话声音好奇怪,小
悯听不懂呢!”
小悯几句话,句句都打在点上。
希帆一哂,不知道是江伦教他的,还是他自己想的,如果是后者,小悯一定是苏格拉底转世。
她摸摸小悯的头,温柔道:“小悯听不懂,娘也听不大懂呢,他们说的大约是哪个地方的口音吧,咱们是京城人,不明白是理所当然。”
转过身,希帆对钱大户说:“钱老爷,教您个乖,要找人假扮我爹娘,得往京城找去,不能在大街上胡乱拉一对夫妻,就让我喊爹叫娘的。”
眼见谎话就要拆穿,老人家急中生智说道:“你这个不孝女,当初把你送到京城学手艺,你竟然就不认爹娘了?”
老妇人也是个精明的,话锋一转,顺着丈夫的话往下说,“当初那名御厨说你有天分,要把你带在身边教你做菜,我们舍不得女儿,却想着等你学成返乡后,咱们可以在老家开间饭馆。
“没想到你嫌贫爱富,学会京话、开了馆子,就连爹娘都不认了,你难得不记得爹娘有多疼你,从小到大,家里有什么好东西都给你,你现在这样、这样……太教人伤心了。”
说完,她哭得撕心裂肺,看得在场众人心生不忍,忍不住又想出头说两句“公道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