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我舅舅不会不管此事,你们以为宫中的事传不到外头吗?朝中有一半官员与我舅舅过从甚密。”都得听她舅舅的话。
闻言,莫沧安露出对失败者的同情。“宫里一次大清扫,共砍了七百八十二人头,当朝免官、降职的官员有四百零五名,明年科举,将招贤七百名。”不怕无人当官,就怕没官可当,皇上可是下了狠手,以雷霆之势横扫腐败的朝纲。
帝王一怒,尸横千里。
“假、假的,我舅舅他银子很多,足以买下一个小国玩玩……”赵玫清不愿接受他口中的事实,但心中隐隐有些不安,若宫中无事,向来宠她的母妃为何三日来不曾派人来询问她过得好不好。
“对,他银子确实很多,竟还敢蓄养私兵三万名,欲联络西北的福王举兵攻向京城,但我们在他睡梦时,用了十万兵灭了他的私兵。”辗压式的收割,毫不费力。
新婚夜,关朝薇说他该办的事尚未备妥,急着洞房的莫沧安毫不惭愧的直言交给兄长去处置,调动大军的兵符便是沈国公给义女的认亲礼,一块足以号令千军万马的虎符。
“我舅舅他……怎么了?”她居然会害怕到不敢问。
“腰斩于市。”拖了半时辰才死,死前未瞑目。
“什么?!”她刷白了脸。
“财产充公,十六岁以下男丁终身监禁大牢,余者亲众发配边疆服奴役,十世为奴,不得入京。”西北苦寒,恐怕走不到地头就死个大半,想要出头,此生怕是再无机会了。
赵玫清震惊得说不出话来,眼神呆滞。
“至于你,好好地活着吧!长公主,试试当个威风不再的普通人。”山倒了,她还要靠什么?
“什么意思?”为什么她的心好慌,感觉四周冷风阵阵吹来,她从脚底凉到头顶。
“侯府不养废物,想要什么自己弄,想吃什么自己做,我会每个月供给你适量的米粮、布匹,自给自足的日子应该很不错。”该让她尝尝被人欺负的滋味。
“你不能这样对我,我是长公主,你明媒正娶的妻子。”
莫沧安冷冽的沉下脸。“我的妻子只有一个,那就是曾经被福桂莲、福胜守连手陷害,而今平反的关御史之女关朝薇,我自幼定亲的未婚妻,她才是我唯一的妻子!”
“那我呢?我算什么?”赵玫清愤怒的大吼。
“你?”他轻蔑地一睨。“你什么都不是,只是碎了一地的破玉,不再,如泥一般,任人贱踏。”
一说完,他像踩着赵玫清碎裂的心离去,恍若无闻她在身后凄厉的叫喊,如沐春风的将她抛诸脑后。
其实在福桂莲母女中了关朝薇、莫沧安和皇上合谋的激将法时,她们就已经输了,堂堂长公主与人以平妻入府,那是绝大的羞辱,皇家长公主的傲气是不该应允一夫二妻的。
可偏偏她们太自傲了,认为长公主一旦入了侯府,谁敢给她脸色看,到时她便可以作威作福地把所有人踩在脚底下。
平妻又如何,只要皇上和莫沧安肯接受赐婚一事,她就有办法摘了“平”那个字,只有她一人是莫家儿媳。
可惜她始终不知道自己走入别人的算计之中,她硬要争,就让她争吧!看看争来的果实是否如想象中甜美。
草长莺飞,时节过了三月,桃、杏、李青果挂满枝桠。
“我的老寒腿好了,健步如飞,拿走、拿走,我不要喝了,苦死了,你其实是想苦死我是吧!”早也喝,晚也喝,一开口说话,满肚子的药味就从喉咙里漫出来。
难闻死了。
看着年纪越大越像孩子心性的国公爷,静慈师太静谧一笑。“要是你肯按时服药,这风湿的毛病早好了一大半,药剂减量,一日一服便可,可你自个儿说说倒了多少药,若是让薇儿瞧见了,肯定又要心疼老半天,说你暴殄天物。”
会遭天打雷劈。
“老尼姑,不要老搬出我那窝心又嘴甜的义女,明明是你医术不佳治不好我,还好意思在我的药里下重药,自个儿闻闻那味道有多苦,狗都不屑舔一口。”苦得他舌头都麻了,尝不出饭菜味。
虽然相处不到几日,沈国公倒是想念起他名义上的义女,那一手出神入化的紊斋煮得真是好吃,就算再普通的食材,到了她手中都能化腐朽为神奇,一盘盘、一道道美味得不像素菜,他食得欢,连盘里的汤汁都能舔得干干净净。
都是这个坏心眼的老尼姑害的,要不是她把如仙般手艺的徒弟带进国公府,他怎会尝到神仙才能吃到的吃食,一旦尝过了仙食,哪还看得上人间的猪馊,没法咽下肚呀!
“狗没生病,自是不用吃药。”这国公爷呀,还是年轻时的脾性,我行我素,恣意妄为。
“你拿我跟狗比?”这该死的老尼姑,要不是她大哥在战场上救了他一命,他一定吼得她两耳发聋。
“狗比你听话。”静慈师太转着佛珠笑道。
“你……哼!老子懒得理会老尼姑,我好了,不吃药。”沈国公踢踢一点也不疼的腿,很是无赖的仰首道。
“阿来大哥,你很喜欢跟自个儿的身子过不去,药不吃,等群雁南归时,你的腿又得疼上好几年。”没有完全根治还是会再复发,一年一年的拖下去,怕是好不了。
他不耐烦的一挥手。“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好得很,少在一旁啰唆,倒是你,当个尼姑真那么快活吗?想当年你在后宫也是极受先帝宠爱,受封惠妃荣宠一时。”
风华绝世,艳冠牡丹,盛世四大美女之一。
“繁华似锦,如梦一场,求富贵、求荣华,还不如求我心平静,以前的事贫尼已经不记得了。”手心捉着是空,手心放开也是空,既然都是空,何苦紧捉不放。
名利权势转眼成空,什么也不留下。
“你有没有后悔过?”
“后悔什么?”
“嫁给先帝。”她的青春年华全葬送在女人的争斗中。
静慈师太想了一下。“也悔也不悔。”
“也悔也不悔?”那是什么鬼回答。
“悔的是因贫尼受帝宠而害了季家,不悔的是能爱上也是一生所幸,多少人碰都碰不着,因为爱过了才无怨无悔,了悟佛之无我,我,不存在,那是虚相。”万物皆可为佛,仅在一线间。
“你不存在,难道我见鬼了不成……咦,大白天真见鬼,那两个影子怎么越来越清晰了?”简直跟真人没两样,老尼姑不老实,治病竟治出眼疾。
顺着他讶异的眼神往不远处看去,静慈师太嘴边的笑意扩大,一脸平静的念着,“阿弥陀佛。”
“义父,你又没吃药了是不是?你可不可以长大一点,不要老让人盯着,你知道要熬一碗药有多辛苦吗?做人要惜福,老天爷大眼睛瞧着,雷一打你得赶紧闪了……”
说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家长大一点,这是讽刺还是羞辱,偏有人说得让人心口发暖,喜孜孜的。
“你、你们……你们不是在京城?”沈国公失声一指,表情像乌龟见到铁锤,慌得很。
“我想师父和义父嘛!所以就回来见见你们,我很想你们,你们想不想我?”恶心话不用钱,关朝薇说得流利又顺口。
“喔!喔!当然也想,我……等等,差点被你这贼丫头绕晕了头,福家的事不是彻底解决了吗?皇上正是重用人才之际,这混小子怎能抽身离京?”封个三品京官是跑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