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是见不得云曜拿命去熬。
对,他知道为宁王报仇是云曜最大的心事,可那也得有命才办得到。
去问问,哪家的少年郎像他这样过日子的?想着,他鼻头一阵发酸。
尔东、尔西相视一眼,不敢再往前一步。
在少主手里,璇玑阁的规模比在王妃手中时,扩大三、五倍不止,今天的璇玑阁甭说是大梁第一富商,怕早已是天下第一富商,只不过璇玑阁向来低调,没有人把那些铺子与璇玑阁联想在一块儿。
外头的人,至今仍以为璇玑阁主要的营生是买卖消息、解答疑难,殊不知,这项买卖是放在明面上哄人的。
做那么多生意,目的除了赚钱,最重要的是搜集消息,云曜必须要将各国局势尽揽手中,方能做出最正确的判断。
这么多的铺子,自然得有人掌理,自公孙寄将云曜教养成材后,他便与司徒渊下山,留下尔东、尔西、尔南、尔北在擎天岭,做云曜的左右臂膀。
“敢问宁大夫,少主几时会醒来?”尔东壮起胆子问。
宁朝天恨恨地将一把银针丢掷在地,猛地转头,目光狠戾。“就算醒了,也不许拿那些事来烦他!”
“可是、可是少主一直在等这个消息……”
“你们是嫌他活得太久吗?好啊,小翔,把你们家少主丢进寒碧潭,既然要死,就让他死个痛快。”
宁朝天这么一吼,尔东再不敢多话。
染染看看云曜,再看看尔东,轻声叹息。
她很清楚,倘若没有即时处理,把事情拖得更严重了,届时得绕上三、五个弯才能处理妥当,云曜这家伙肯定又要熬夜、熬心、熬他那副弱鸡身体,于是她伸出手道:“拿过来,我看看。”
尔东、尔西互视一眼,这一年来,少主在确认所有消息文件时,都没有刻意让染染回避,于是尔东上前,把信件交给她。
染染展信一看,内容是衡州知府贺昌盗卖铁矿给宋国一事。
宋国自从宋悔上位,励精图治,鼓励农桑,看重商事,税赋收得多,国库富了之后,引得邻国觊觎,宋烸不得不派外交大臣出使各国,到处送银子,对大梁亦是连年进贡。
他们之所以不敢轻启战事,是因为宋国不产铜铁矿,武器多仰赖各国进口。
宋烸是个野心勃勃的帝君,一旦有了足够的兵器,有钱、有兵又有粮草,他能不想横扫六国、建立霸业?因此各国联合起来,不将金属矿产卖与大宋。
然这几年大梁吏治腐败,贪渎情况一年比一年严重。
去年,衡阳挖出铁矿,知府贺昌竟不上报朝廷,反倒派人封山,私自开矿,铸造兵器,卖给宋国。
尔东接着又将贺昌与宋国的往来信件交给染染。
这件事,璇玑阁已经追踪不少时日,直到确定贺昌会利用小年夜边关防守较松散之际以运送丝绸茶叶为名将兵器送往宋国,司徒渊才将消息报上擎天岭。
第三章 最强谋士的最强助手(3)
染染把信反复看过三次之后,从书案的抽屉抽出一本册子。
册子上面写满一堆在衡州附近任职的官员,其姓名、背景、性格、才干、入仕以来的表现。
再三推敲后,她模仿云曜的笔迹,写了三封信。
第一封是写给司徒渊的,让司徒渊给贺昌下药,教贺昌心有余力不足,就算想把兵器往宋国送,也无法一一周全。
第二封是写给公孙寄的,让他说服衡州附近的官员以剿匪名义把这件事情捅破。她选定两个官员,他们都有军事背景,有他们出头,剿匪这个借口顺理成章。
第三封则是给秋品谦的,让他把这件事密报到皇上跟前,等剿出贺昌这条大蠹虫后,想尽办法别让朝廷中人把这件事给按下去。
之后,朝廷必会派钦差大臣加以彻查,钦差大臣的人选很重要,贺昌一个人无法弄出这么大的事儿,衡州、朝堂必定有他的同党。
卖了兵器,银子定会层层上缴,那么最高层在哪里?银子会缴到哪个层级?这种事很难查吗?不,简单得紧,她唯一不确定的是,云曜打算现在就搅动朝堂的局势,还是要再等上几年,选择最恰当的时机?
“染小姐,您确定吗?也许少主不想那么早动贺昌。”尔东看着手中信件,面露犹豫。
“贺昌是一定要动的,若是养肥了他和宋烸,将会埋下战乱隐忧,至于朝堂上那些,咱们就先打打草、惊惊蛇,让隐在后头的毒蛇跟着动一动,他们不肯动,就这么蛰伏在草堆里伺机咬人一口,那才叫做痛。总得让他们露出痕迹,咱们才能顺藤摸瓜,对不?”
见尔东、尔西还不执行命令,宁朝天火大了,怒道:“如果你们不想听染丫头的,就自己做决定,十日之内,你们几个东南西北,都不准给我踏进这屋子半步,否则你们的少主,你们自己医。”
尔东、尔西只好一拱手,说道:“知道了,我们马上把信送出去。”
尔东、尔西一离开,宁婶便叹道:“欺负他们几个老实人有什么意思,他们不过是奉少主命令。”
宁婶姓江名宛娘,三十岁上下,面容姣好,性子温和,处世圆滑,是个知书达礼的官家小姐,只是家里犯了事,父亲变成罪臣,因为宁朝天救下江家七口人,她才委身下嫁。
宁朝天始终觉得自己配不上夫人,对她百般宠爱,宁婶却觉得自己运气很好,能遇上这样一位夫君。
这是桩美好的婚事,只是多年来夫妻无出,眼看宁大夫将近不惑,便也断了子嗣念头。
这些年,宁婶把心思放在小翔和染染身上,将他们当成亲生儿女。
人都是这样的,你待我有心,我便对你有义,染染感激宁婶的疼惜,对她也用起心思,她替宁婶把过脉,判断宁婶之所以至今无出,是因为当年小产伤了根本。
这个时代妇科医学不太发达,染染占了穿越之利,这一年下来,她日日为宁婶调养身体,病有没有根治尚且不好说,但宁婶的气色确实比过去好了许多。
“我这……不就是气不过吗!”
宁朝天的暴躁,只有宁婶劝得动,她拍拍他的手背,轻声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天命与责任,少主不也是知道这一点,才会义无反顾接下这副担子的吗?”
宁朝天敛眉,可不是吗,只是这担子,未免太沉重。
摇摇头,宁婶把沾满血的棉布丢进木盆里,准备拿到外头清洗,突地一阵阻止不了的恶心感涌上,她急忙放下盆子,冲到屋外。
见妻子有异,宁朝天紧张的追了出去。
染染皱眉,端起盆子,跟着走出去。
宁婶还蹲在墙边干呕不止,宁朝天已经迫不及待抓起她的手号脉。
染染不解的微歪着头,奇怪了,宁叔怎么一脸傻气?她放下木盆,走上前去。
宁朝天激动地一把抓住染染。“染丫头,你快给你宁婶婶看看,看看是不是、是不是那个……”他急得话都说不完整。
染染马上意会,拉起宁婶的手细细把脉,不一会儿,她笑弯了眉眼。“恭喜宁叔、恭喜婶婶,染染要有弟弟了。”
宁朝天望着染染,表情已经不仅仅是激动,染丫头真的治好了宛儿?!他一定要写信告诉师兄,说染染青出于蓝,不对、不对,现在重点不是写信,应该要马上开一副保胎药!
“宁叔傻啦,你还不快点把婶婶送回屋里,头三个月要再小心不过,你是当大夫的,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染染调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