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天白日的,怎么老是她在遇见疯子?
她试着挣开梁梓瀚的钳制,却无法如愿,她无奈的道:“对不起,我只认识住在鸟笼里的八哥,会说话的那种,不认识你这种……比较尊贵的品种。”
“你不记得我了?你也不记得自己是镇国公府的六小姐?不记得镇国公受奸人所害,全家抄斩?不记得我们约定的事?苒苒,你再仔细想想,我是八哥哥啊!”梁梓瀚一句接着一句,说得飞快,握住她肩头的手指逐渐收紧。
染染疼得直想大喊救命,要不是云曜朝他们走过来,她肯定会大喊一声“关门、放狗”。
发现她心不在焉,梁梓瀚改为捧住她的脸,强迫她看向自己,“你看清楚,是我啊!”
哇咧,这男人有强迫症哦,他以为自己是裴勇俊还是都敏俊,这么近看,是要逼她看清楚他有没有削骨还是隆鼻?
不过她实在敌不过他的力道,只好应付地多看他几眼,突然间,一阵刺痛闪过脑海,不知道什么原因,她感到寒冷,像那年泡在寒碧潭的冷。
啪!她清清楚楚听见脑袋里发出强烈的撞击声,然后一个、两个、三个……无数个画面跳出来,像跑马灯似的一圈转过一圈。
倏地,她额间青筋暴突,双眼透出忿恨,教人惊恐的画面正吞噬着她的知觉,她仿佛被无形的手狠狠揍了好几拳。
她冷、她痛、她害怕惶恐……像是寻找救命稻草一般,她用力推开梁梓瀚,赤着脚跳下软榻,冲进云曜怀里。
她在发抖,云曜清楚感受到了,他紧紧抱着她,对弟弟轻轻摇头,示意他别把她逼得太狠。
染染在云曜怀里深吸气再用力吐气,她一遍遍告诉自己,苏苒苒的经历与她无关,她是二十一世纪的中医师,是黄金单身贵族,处理掉奈何桥下的奈何事,她就要回去继续当贵族。
没错,苏苒苒死了,她只是窃据人家躯体的一抹游魂,她们的故事不同、感情不同,她不需要为苏苒苒承担什么,这一切都不干她的事,她是货真价实的苏染染。
染染用最快的速度回过神来,她在云曜怀里恢复吊儿郎当的痞样,即使她已经想起许多人、事、物,即使她明白自己与苏苒苒的关联,但对不起,她现在的思绪太混沌,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否认到底。
不想离开云曜的怀抱,她仍贴着他的身子,对梁梓瀚放话,“对不住,我不认识什么八哥哥,我不是镇国公府的千金,我确实叫做苏染染,染色的染、染布的染、污染的染。”
梁梓瀚不信,冲上前要将她从兄长的怀里拉出来。
云曜见状,马上动手格挡。
梓瀚是他的弟弟,他也想过要把弟弟和染染凑在一起,可是这一刻,他就是突然不想把染染交出去。
“染染?你为什么是染染?”梁梓瀚相当激动,她不该是染染,她明明就是他的苒苒!
染染从云曜的怀里探出头,但手臂依旧紧紧圈抱着他的腰。
这种问题要她怎么回答,难不成要她说,因为她爹娘有染,还一夜染了两次,才让精卵顺利进行减数分裂?不过就算她说了,他这个古人也无法理解,她只好瞎掰道:“我是江南人士,家里开染坊的,还有个妹妹叫颜颜,那年家乡发大水,我被大水冲走,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没死,便想找到回家的路,没想到找着找着却摔进寒碧潭,是少主救了我。”
“你确定?”嘴巴这样问着,但梁梓瀚根本不相信她的故事。
“再确定不过,哦、是了,我外祖父是个大夫,我从小泡在药草堆里,因此在擎天岭的时候,我比谁都会认药,宁叔这才以为我天资聪颖,教我习医。不信的话,你可以四处问问,这件事,璇玑阁上下都知道。
“我的厨艺是娘教的,你那个苏苒苒也会认药吗?也懂医理吗?也很会做菜吗?她也会做蛋卷和苹果派吗?她跟我一样聪明,六岁就能看得懂医书吗?”
她用一个接一个的问题逼得梁梓瀚无暇思考,只能配合她的提问,不断摇头。
“看吧,我根本不是你认识的那个苏苒苒,我们只是名字的读音念起来一样,再加上容貌……你知道的,豆蔻年华的少女,每个都长得粉粉嫩嫩、漂漂亮亮的,你认错,我能够理解。”话赶话说到这里,染染吐了口长气。
云曜将她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将她的语气起伏尽收耳里,他非常清楚她在说谎、在强撑,但此时此刻,他除了当她的支柱,别无选择。
仿佛演上了瘾,她嬉皮笑脸的又道:“别担心,我不会怪你的,我家少主大人照常会支持你当皇帝,加油哦,梁梓瀚,冻蒜冻蒜冻蒜!”讲到后来,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讲什么,只急着把他给绕晕。
云曜无可奈何,却也有着满满的心疼,她虽然脸上笑咪咪的,实际上却害怕得很,她把他抱得很紧,娇小的身子还在发抖。
难道承认自己是镇国公府的六小姐,真有这么可怕?
染染在苹果树下站了许久,小翔等得不耐烦了,想拉她一起玩儿,却被云曜阻止了,他知道,她必须想清楚。
“唉……”染染已经数不清这是她第几次叹息了,可是她却非常肯定,这是她穿越后第一次有想逃跑的冲动。
穿越之初,她就晓得自己是镇国公府的六小姐苏苒苒,知道镇国公蒙难,整个家族被杀、被流放,只有她和小哥哥逃出来。
但受令的“忠仆”和电视剧演的不一样,没有那么护主,不过几天,就把他们推下山谷,卷款潜逃。
苏苒苒在山林里乱闯,失足掉进寒碧潭,然后她,现代的苏染染穿越了。
她想得简单,既然没有人知道苏苒苒的过去,她便也不想、不提,甚至任何与苏苒苒有关的旧事入梦,她都刻意回避。
可是梁梓瀚出现了,苏苒苒记忆中的八哥哥跳出来,那些刻意尘封的旧事随之一幕幕跃上心头,她连躲都来不及,紧接着越来越多的回忆冲开闸门,扑面袭来。
她想起苏苒苒短暂的六年岁月,想起她的父母、祖父母,想起叔婶、舅姨……在想起一大堆亲戚的同时,她也想起那个对苏苒苒无微不至的八哥哥——
镇国公府是丽贵妃的娘家,听闻皇后与太子党将对镇国公府下手的消息后,丽贵妃赶紧领着梁梓雅、梁梓瀚回娘家,欲把消息传给娘家人。
苏苒苒和八哥哥为了躲避任性又爱哭的梓雅,手牵手跑到书房讲悄悄话,不久,伯父领着丽贵妃、父亲以及几位叔伯进书房密谈。
八哥哥怕苒苒受责备,把她拉进书橱后方的空隙,苒苒害怕,但八哥哥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细细安抚。
长辈们谈的事很难懂,苒苒一知半解,只隐约晓得苏家将要蒙难,也许会被满门抄斩。
长辈们谈完后,听见下人来报,说是病重的祖父召唤,一屋子长辈便全往祖父屋里去。
抬起眼,苒苒看见八哥哥凝重的表情,问道:“八哥哥,如果满门抄斩,我是不是会死掉?”
八哥哥太伤心,无法回应。
苒苒又问:“梓雅姊姊说,人死掉就要到奈何桥下面排队,等着重新投胎,那么我是不是再也见不到八哥哥了?”
他低头瞅着她,她因此看见他黑得发亮的眼瞳泡进一缸水里,像龙眼籽儿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