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曜噗的一声笑了。
这让染染觉得更没面子了,她两手叉腰,不悦的问道:“为什么不娶?!”
“染染凶。”小翔认真回答。
天知道她有多温柔!她凑近小翔,语带威胁的又问了一次,“确定不娶?”
小翔再次用力摇头,答案依旧不变,“不娶。”
“好,那你就别想吃我做的梅子酥!”染染耍狠道。
一听到梅子酥,小翔瞬间双眼发光,随即朝她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无辜样儿。
“再给你一次机会,娶不娶?”
小翔陷入深度的思考中。
“娶才有梅子酥,不娶就没有梅子酥。”
小翔撅起嘴,半晌,满脸委屈地走到少主身后,探头道:“小翔,娶。”
得到想要的答案,染染立刻笑咪咪地望向云曜,下巴抬得老高。
这也值得骄傲?云曜再次失笑,他转身,揉揉小翔的头发,说道,“可邻的小翔,一块梅子酥就买断你一辈子的幸福。”
第十章 宁王府沉冤得雪(1)
晚膳过后,尔西拿着秦公公送来的密信来到书房,交给云曜后便退了出去。
云曜接过信后马上展开阅读,染染凑到他身边一起看,只读了两行,她惊呼一声,与他相觑一眼,倏地转开脸,继续往下看——
皇上昏迷,丽贵妃随侍,皇后娘娘几度想冲进寝宫探望,全被丽贵妃以一纸圣旨阻挡在外,皇后娘娘大怒,两人口舌交战,丽贵妃嘴下不留情,甚至还杖毙皇后娘娘身边的刘姑姑。
十一月初六,有消息传至东宫,说皇上要立遗诏废太子,改立九皇子梁梓杉为太子,由秋品谦、云曜等人组内阁辅政,丽贵妃垂帘听政。
十一月初八清晨,梁梓杉被发现暴毙在床,丽贵妃悲恸欲绝,杖毙服侍皇子的宫女、太监四十余人。
云曜冷笑,丽贵妃这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得意忘形了。
“到底怎么回事?”染染拉着他的衣服要求解释。
“立遗诏这种事何等机密,怎么可能随便传出去,丽贵妃不是个性子张扬的,必是与人琢磨遗诏之事时被身边的宫女听见,这才把消息给传了出去,那么她是与谁琢磨?”
“与谁琢磨重要吗?重要的是皇上怎么会立一个小孩为太子,他不是知道自己的身子不成了?”她又追问道。
“怎么不重要,后宫气氛诡谲,皇帝布置这一出,百官必定不能随意进出,连皇后娘娘都不能轻易宣柳信进宫,丽贵妃还能与谁研议,那个人……”
染染明白,棋局下到这里,不能出现任何意外,谁知道一个不在预估中的人会不会乱了局。
“那么立遗诏空间是真是假?”虽这么么问,但她不认为丽贵妃有这么大的胆子,如果遗诏真是皇上所立,好端端的让一个儿童当太子,皇上是脑子进水了吗?
“我猜,遗诏是真,改立太子也是真,只不过立九皇……”
染染截断他的话,“根本不可能!”
“没错,靖王的表现有口皆碑,纵使换成梁梓沛有天龙星的光环,朝堂上还是会有大半数臣官支持由靖王接位,就算皇帝遗诏上没有提到立新太子一事,靖王仍是接位的不二人选,不过丽贵妃若是想在遗诏上动手脚,并非不可能。”
“那么事情究竟是谁传出去的?”
云曜回道:“芙蓉吧,她是跟着丽贵妃进宫的,在丽贵妃身边伺候多年。”
“这样的人会为皇后和太子所用?”染染不解的又问。
“当初跟丽贵妃进宫的,除了芙蓉,还有她的亲妹妹木樨,两姊妹感情深厚,可是某次木樨在皇后娘娘跟前犯了错,事情不大,若丽贵妃肯帮忙求情,许能保住小命,但丽贵妃为了讨好皇后,把人给押到皇后跟前,任凭发落,皇后很聪明,她并未杀掉木樨,而是把人给养在宫外,施恩与芙蓉,从那之后,芙蓉便身在曹营心在汉了。”
“丽贵妃对芙蓉没有猜忌吗?”
“丽贵妃岂会不疑心,只不过芙蓉惯会伏低做小、审度情势,把丽贵妃服侍得妥妥当当,让丽贵妃离不了她,可也就如此,丽贵妃并不会与芙蓉商议大小事,所以……”那个人会是谁?云曜拿着墨条,在砚台里轻轻点着,墨汁出现一圈圈涟漪。
过去,芙蓉经常给雨雪风霜几个姑姑暗地下绊子,并不如平常表现得那样胆小懦弱,雨姑姑才会调查她,而后顺藤摸瓜的找到皇后娘娘身上。
为了保护瀚弟,雨姑姑将计就计,暗助皇后数回,瀚弟出宫立府之后,几个姑姑便寻了方法从春晖宫里退下来。
有芙蓉这颗暗棋在,即使瀚弟在外立下无数功劳,丽贵妃母凭子贵,但在皇后跟前吞下的暗亏也不少。
“当皇帝真有那么好吗?可怜一个六岁小童就这样没了。”染染接过他手中的书信,放进炉火里点燃,一边不舍的道。
梁梓杉还不懂得何谓野心,就让别人的野心给吞噬,何其无辜。
“要是不好,会让兄弟姊妹刀戈相向,互相残杀吗?田舍翁分家,几亩薄田都会让兄弟们大打出手了,何况是至高无上的权力。”云曜冷冷的道。
自太子发觉瀚弟逐渐壮大,早已下过无数次暗手,若非瀚弟武功高强,且他事先布下的暗卫众多,瀚弟纵然有九条命都不够死。
“我倒觉得,祸起萧墙,罪在男人。”
他们谈的是皇后与丽贵妃,她怎么一转眼就把罪安到男人头上了?他望着她,以眼神相询。
“利欲薰心,是罪;野心大过才能,是罪;好色更是一条大罪,假使皇帝只娶一个皇后,没有其他女人,所有儿子皆由皇后所出,试问,皇后会鼓励长子杀幼子吗?所以说,祸源不在旁人,根本就在皇帝身上。”染染说得义正辞严。
“这话倒有几分理。”云曜失笑。
“男人的野心造就家祸,而皇帝有国无家,家事也是朝事,哪个臣子不想掺和,可是这一掺和就是血流成河,就是胜者为王、败为寇。自古以来,皇帝为粉饰自己的家祸,有多少英雄人物被史官的大笔一挥,变成叛国的小人,多少忠云国、才智兼备的菁英,淹没在历史洪流中?”她在影射宁王。
等她说完,他定定的望着她许久,这才低声问道:“你都知道了?”
四目相交,她眼底唯有坦诚,“是,我知道了。”
知道宁王的屈、宁王妃的哀,知道他和梁梓瀚的沉重负担,知道他非得豁出性命、改写历史的原因。
云曜没有追问是谁告诉她的,只是垂下眉眼,轻声道:“你可以考虑离开。”
“为什么要离开?”
“跟在我身边很危险。”
“你筹谋了十几年,朝堂局势正在按照你要的方向发展,六部已经换上你的人,只剩下柳信还在苟延残喘,胜利在望,你为什么还会觉得危险?”
“任何事不到盖棺日都无法论定结局。”
就像前辈子,直到瀚弟被杀的前一天,他都还相信自己赢定了,没想到最后竟是一败涂地,于是今生他小心翼翼,半步都不敢行差踏错,每个发展都紧攥在自己掌心,可如今梁梓杉的死让他惊觉,有颗他不知道的棋正在暗处伺机而动。
“我以为你舍不得让我分享荣耀。”
云曜苦笑道:“纵使事成,与其跟着我,不如跟着瀚弟,他才能允你你想要的荣耀。”
染染摇头,将桌面上的毛笔、宣纸等碍事的东西往旁边一扫,一蹬腿,一屁股坐到桌上,与他面对面。“猜猜看,在瞬间放出光华后,便被黑暗吞噬的烟火,以及镌刻着某篇令人激赏的文章,经过千百年仍有人想去参观膜拜、拓印的石碑,我更想当哪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