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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傲翊移回目光,看向好友,字字平稳有力。“你今日的遭遇并非我所造成,你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真要怪只能怪你的父兄何以野心大到无法满足。”

  承恩闻言,俊容扭曲,右手成拳袭向君傲翊俊挺的脸孔;君傲翊武状元的名头可不是浪得虚名,他快速移动结实身躯,单手轻松钳制住承恩的拳头,同时挡住外头人们的视线,不让他们发现大殿一触即发的情势,气定神闲道:“寺外有一队士兵是我的人,你是个聪明人,劝你别做傻事。”

  他亦暗示承恩,陈公公是圣上派来的眼线,别惹出无法收拾的祸端。

  承恩深深吸了口气,恨恨地收回拳头,咬牙切齿,痛恨自己对加诸在身上的沉重枷锁无能为力。



  “可有话要我帮你带回京?”君傲翊问得云淡风轻,仿佛无关紧要。

  满是仇怨的脸容猛地一怔,怔忡望著庄严肃穆的佛像,心头不由自主一酸,想到了他最心心念念的人儿,他那未过门的可怜妻子,他视若珍宝、美丽无瑕的未婚妻,他那始终放不下……却不得不放手的未婚妻。

  “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好说的?”低沉的嗓音满布苦楚,纵然有万语千言想跟他心爱的蝶儿倾诉,但说得再多,不过是徒增伤心,不如什么都不说,摊开掌心,让蝶儿自由高飞。

  “你确定什么都不对小舞说?”苑舞秋,宫熙禛的未婚妻,户部尚书的掌上明珠,若非身为丞相的宫启先密谋造反,此刻,门当户对的宫熙禛与苑舞秋早已成亲。

  他们三个人因父亲同为朝中重臣,八岁时在中秋参加吏部尚书所办的秋华宴上初相识,他与宫熙禛同年,大苑舞秋四岁,初次见到年纪尚幼、已如玉雕般美丽动人的苑舞秋时,两个小男童完全看呆了,无法想像这世间竟会有仙人般的人儿存在。

  当时就已经是小霸王的宫熙禛直嚷著她就像翩翩起舞的彩蝶一样娇美,所以决定叫她蝶儿,而他因为自尊心作祟,不肯和宫熙禛一样唤她蝶儿,自顾自地叫她小舞。



  于是,嚣张的小霸王掳获芳心,她成了在宫熙禛身边翩翩起舞的蝶儿,成了他最独一无二的小舞。

  承恩苦涩一笑,喉头泛酸,眼眶发热,想到了与心爱蝶儿的甜蜜过往,沙哑著声:“……你叫她忘了我,重新过她的日子。”

  就差那么一点,他便可与这世间最珍爱的女子结为连理,但也就差这么一点,让她不至于受到父兄谋逆牵连,枉丢宝贵性命,他只消一想到这儿,便吓得冷汗涔涔,衷心感谢上苍垂怜,没夺走心爱女子的性命。

  倘若这世间没有她,他更是生无可恋了,他愿用尽一切方法,只求她能好好活下去,那他就再也无怨无憾。

  “我会把话带给她。”这是他此时能为好友做的唯一一件事。

  他的心,与承恩一样为了同一名女子痛拧焚烧,此刻身在京城的小舞肯定正为承恩的遭遇伤痛欲绝,那双如湖水般清澈的眼眸,如花瓣柔软瑰丽的心房,始终看不见他、容不下他。

  他,就只是站在她身后,默默守护她的一抹影子。

  承恩微微颔首,心痛的用力闭上眼。

  “此一分开,你我日后恐怕再无机会相见,你好好保重。”故意漠视长年纠结在心头的痛楚,用力抹去缠绕于脑海中的美丽倩影,君傲翊硬邦邦的语气,一如他的人,饶是对好友有再多的关怀与歉疚,都无法轻易诉诸言语。

  “你放心,我不会寻死觅活,就算是吃斋念佛,我也会活得很好。”再苦、再难熬,他都会想办法撑下去。

  君傲翊紧绷著下巴,微微颔首,自胸臆间长长吐出郁闷的一口气。

  一只粉蝶忽地在殿外翩翩飞舞,舞入两双痴缠苦涩的眼眸,蝶影忽东忽西、若隐若现,缠绕且缠绕,痴痴又痴痴。

  君傲翊返京进宫面圣后,不急著回将军府,而是转往户部尚书府。

  半年前京城风声鹤唳的情景已不复见,恢复了旧有的热闹,仿佛丞相不曾意图谋反;仿佛这段期间,不曾有数千人为此枉断性命。

  君傲翊在苑府是受欢迎的,守著朱红大门的家丁见他来访,问也没多问一句,便热络领他入内。

  他对苑府再熟悉不过,淡然婉拒苑府家丁带路,熟门熟路穿过雕梁画栋,直接寻向总是令他魂萦梦牵的人儿。

  苑舞秋的闺房位于苑府西厢,要到她的闺房会先穿过两行由紫藤花所搭成的花廊,拂了满身花香后,即可直达她所居住的院落。

  院中有一株高大的榕树,上头有一座他与宫熙禛十四岁时共同为她搭的秋千,秋千周围,有苑父命家仆依时节种植的花草,这么一来,不论她何时坐在秋千上,都会置身于缤纷绽放的花丛间,宛如被百花包围的仙子。

  她所居住院落的一草一木、闺房内的一窗一景、名贵精细的古董字画,皆精心布置摆设,可看出苑氏夫妇是如何将她捧在手掌心上细细呵护。

  他一如以往穿过花期未至的长长花廊,来到她的院落,敏锐地发现这里有了些许的不同。

  本该开满灿烂花朵的花圃似疏于打理,不仅杂草丛生,还有许多花草凋零枯死,一阵凉风吹过,卷起地上的尘土,似乎正无声告诉他,这座雅致的院落已失去昔日风采。

  轻蹙眉心的他信步走入,紧闭的门扉正巧在此时打开,苑舞秋的贴身丫鬟春雨捧著膳食走出来,见到他出现,先是一愣,紧接著屈膝问候。“君少爷。”

  君傲翊的注意力全在春雨手中显然没动过的午膳上头,已经接近傍晚,可该用膳的人却连一口都没动,他的脸色蓦地一沉,目光森冷地扫向春雨。“小姐这样多久了?”

  春雨被他冷冽的目光吓著,马上回答:“好些天了,起初多少都会吃一点,可是这两天除了喝水以外,连半粒米也没吃过。”

  “你是怎么照顾小姐的,怎能让她饿上两天?可有跟老爷夫人如实禀报?”心痛的君傲翊立刻发火责备。

  小舞一旦心情不好,便会胃口尽失,以前还有宫熙禛想尽办法逗她开心,如今她的伤心欲绝正因宫熙禛而起,但他从来就不是会逗姑娘笑的人,该如何让她心情平复下来?

  “春雨不敢有所隐瞒,全都跟老爷夫人说了,只是……”春雨面有难色,欲言又止。

  君傲翊不快挑眉。“只是什么?”

  “老爷和夫人什么话都没说,打从宫少爷出了事,所有事都变了,老爷与夫人、大少爷很少来小姐的院落,也不太问起小姐的事……”春雨怎么也想不通,外人也就罢了,老爷、夫人及大少爷怎么也那样对待小姐?

  君傲翊沉默听著春雨的不平,了然地压下更多的不舍,紧绷著下巴道:“你到厨房重新做些小姐喜欢吃的饭菜,还有,以后小姐有什么事,你马上派人来通知我,明白吗?”

  说穿了,现实是残酷的,尽管苑氏夫妻对小舞宠爱有加,可宫家出了事,惹来满门抄斩之祸,许多和宫家有关连的人都掉了脑袋,小舞是宫家未过门的媳妇儿,正好卡在敏感的位置。

  圣上虽然没将她一并论罪,但她的存在无异是时刻提醒圣上关于宫启先的反叛,谁也说不准圣上是否会突然改变心意再次论罪,加上小舞的哥哥苑颂杰正打算在朝堂上大展身手,苑氏夫妻自然不愿独子受她牵连前程受阻,于是狠下心割舍她,不再闻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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